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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了房门,迅速扫了一眼,与阿德加内生命体征绑定起来的设备,它的生命数据线条仍在顽强跳动着。

余让轻出了一口气,他走向前。

阿德加内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似陷入昏迷,后又被余让走近的动静惊醒。

他保持了几秒的警惕,又想起如今在哪,紧绷的肌肉松下来,他声音不甚清晰地问:“余让?”

他问:“你还好吗,你很长时间没有动静,这让我有些担心。”

余让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谢谢,我还好。”

他话音刚落下,阿德加内的身体各项检测仪都开始跳起了红灯。

阿德加内说:“抱歉,我想我可能不太好,可能需要你给医院拨打电话。”

余让已经在进门前,就让艾丽拨打了医院急救中心的电话,也通过了秘书官的好友申请,并让艾丽也给对方拨打了个电话。

余让沉默,而后道歉:“抱歉。”

阿德加内一如既往坚韧的神经,在遇见熟悉的人略有些放松下来,身体内五脏六腑便如进了风暴之境,几乎要搅碎他的每根神经。

他再无力回应任何话。

一整天的安静、饥饿等身体反应他尚且能忍受,反正他过去几年,也常常忍受痛苦。

但是他刚刚做过大型修复的身体,好像突然不能再适应过去经历过的艰苦环境。

他一度觉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变成了沸水,灼烧到他五脏六腑都无一完整。

他尝试唤醒过艾丽,但艾丽毕竟是个智能设备,它只能按照自己程序办事。

第三天的时候,阿德加内没听见过这间房子传来任何声音,他甚至怀疑这间房子的主人遭遇了不测。

一次意外事故?

他没有精力多想,紧绷着自己神经,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要陷入虚妄之中。

他知道在这种时刻,痛苦才是活着的证明,他在自我对抗。

直到消失了将近四天的余让,推开房门再次走了进来,他神经舒缓了一秒,痛苦便如海啸席卷而来。嗡嗡嗡嗡……

阿德加内全身肌肉都肉眼可见开始痉挛。

余让第一反应,阿德加内神经元异常放电,他伸手快速解开他紧扣的衣领,把他从仰躺的姿势改成侧躺,用柔软的被子垫到四周僵硬的地方,以防对方痉挛时被撞伤。

在做好简单保护措施后,他收回手,有些茫然地在内心自嘲道。

——这个地方,大概率不会存在这种病。

他伸手整了整阿德加内凌乱的衣服:“你……”他低声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阿德加内觉得自己耳边好像听到了,虫子震动翅膀的声音。

他逃到虫灾星圭尔IX号后,耳边就常常能听到这种翅膀震动的声音,还伴随着难以言明的臭味。直到半年后他在虫灾星被找到,阿波罗号上的医疗官娜芮尔,替他弄破了身上的每一颗脓疮,和寄生在脓疮下的虫卵。但他耳边仍能听到那虫子挥动翅膀的声音。

这很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和行为判断。

娜芮尔在对他的听力进行了一系列严格检查后,判定为这种声音处于精神类的创伤,她对他大脑进行了一些简单处理,让因幻想虫子震动翅膀,而变得过度活跃的交感系统放松下来。

这很有效,阿德加内再没有在耳边听到过虫子震动翅膀的声音。

他的身体在体会到一定程度的舒适和安逸后,因为一次忽视产生了连锁反应。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丢到了垃圾堆里。虫子在他身旁围绕,因为气息微弱,有虫子借他的体温来产卵。

阿德加内由心地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恶心感,他几欲呕吐。

可是过去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他记得很清楚,他因为从代号毒虫的飞船上逃出来,并没有因为落入的坏境糟糕而恶心。

——他的感官经过这一次的生病,而产生了偏差。

阿德加内忍受这几欲作呕的反胃感,想着等见到娜芮尔时候,需要她再帮忙处理下他脑内的异常。

那翅膀震动的声音愈大,阿德加内感觉自己脑中出现一阵空白,全身突然长满脓疮,恶心和几乎想把五脏六腑呕吐出来的欲望变得愈加强烈。

他感觉有人的脚步像是踩着垃圾走来,带着虫灾土著人,特有的气味。

“呕——”阿德加内脸色苍白,脸上的汗水如雨水一般落下。

中心医院高级服务病房里,躺在床上的阿德加内从半昏迷状醒来,他转头干呕,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病房里的服务灯开始闪起,阿德加内病床旁的监测屏幕,也闪烁起各种不稳定的数据。

阿德加内又干呕了数声,他身体不自觉颤抖,耳边每一个响起的声音都像带着虫子挥动翅膀的声音。

病房的门被打开,有医生大步流星过来,试图往颤抖的阿德加内身体里推入一针镇定剂。

针头抵在皮肤上的触感,让本就不镇定的阿德加内更加绷紧了身上肌肉,那根针竟然扎不进一寸,医生大喊了几声放松,并没有得到反馈后,她转头看向跟着她一起进入病房的余让。

“请想办法,让你的先生镇定下来。”她紧蹙着眉头,对不配合的患者没有办法,内心不满。即使对方是个入住高级病房的富豪。

——天哪,这些有钱人为什么要这么侵占医疗资源,他就不能去私人医院找一对一的定制服务吗?

因为医生在这位患者身体里检测到了违禁药物,她觉得这位患者纯粹自作自受,才让自己身体内各个脏器受到这么严重的损伤。

违禁药物的检测报告还没有出来,无法根据药性来对症用药,如今只能用传统稀释办法缓解脏器的衰败。

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这个患者可能需要更换全身的器官。

因为是急症入院,医生只在检查到多脏器损伤和体内违禁药物成分后,就立刻采取了稀释药物,暂时稳定器官的解决办法。

至于对方身体上还没有褪去的治疗痕迹,医生准备等患者过去的医疗记录发过来后,再一并来分析处理。

毕竟她是免费医疗医院的医生,一天负责几百个病患,她的工作很忙,没办法进行一对一的体贴服务。

——天哪,谁来为她们免费医疗医院的医生负责。

——该死的区长、该死的总统!

医生在内心狠狠地骂了几句,因为疲倦而糟糕的皮肤上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快速翻动了下患者床头的电子屏,上面只简单的记录了患者的信息。

[余让]——甚至连年龄和身高体重都没有填写。她拧着眉头,没忍住按了下耳朵上的便携光脑。她打电话给同事,不理解药物检测和患者的病历信息怎么还没有上传过来。

余让已经越过医生走到了阿德加内身旁,他仍旧带着黑框眼镜,厚重的刘海遮住半张脸,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不好接近。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抚过阿德加内肌肉紧绷的胳膊。

沉声说:“放松,跟着我的说话的频率呼吸。”

“吸气。”

“呼气”……

三天前,救护车把阿德加内接来医院后,余让想到舰长身份特殊,可能需要一些信息隐藏,便把自己名字借给对方,故而现在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患者信息表上。

阿德加内在余让的声音中缓慢地松开紧绷的肌肉,他嘴唇轻启,像是想说话,但是并没有发出能让人听见的声音。

余让垂眸盯着他的嘴巴,没有分辨出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移开目光,示意一旁在骂医院系统故障的医生,来给阿德加内注射药物。

医生快速瞥了他一眼,上前成功给阿德加内打了针。

她明显压着怒火道:“医院系统出现了延迟故障,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调到你先生的医疗记录,你简单口头描述一下。”余让沉默。

医生拿起医疗电子光屏,准备记录:“他使用过什么违禁药物?”

“我不知道。”

医生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拧眉:“律所和警卫的人不会现在就把你们带走,虽然个人使用违禁药物也违法,但并不足以让你们判刑。相信我,这也绝对比你什么都不说,让他躺在这等检测报告出来后再对症用药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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