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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日,云礼才知道程酌是真的很为妈妈的病操心。

但……并没有非常感激涕零的生疏,反倒徒生出种有所依靠的温暖。

他点头,半晌才发自肺腑地说:“本来我特别特别害怕,可是看到你我就不怕了,我还是相信会有希望,每件事都有。”

忽然打起精神来的少年,才是程酌最熟悉的模样,他伸出胳膊握住云礼微凉的手,什么轻浮的话都没有多说。

为陈醉办理了住院手续,陪她复诊化疗,又在师生们的震惊中申请休学,报了不少美术班的同时还要到刘夙的工作室学习……

这个微冷的春天,云礼过得比往年艰难太多。

他知道自己背叛了蒋青的期望和过去的生活,所以更加不敢懈怠,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太有。

若非如此年轻,恐怕真熬不了多久。

从云南空运过来的鲜花香气扑鼻,刘夙本正站在桌前整理,见云礼背着书包进来,不由惊讶感慨:“哎呀小可爱,你怎么黑眼圈啦?”

这个人讲话总是夸张,满眼带笑。

云礼解释:“昨天我妈发烧,陪床来着。”

刘夙关心:“状况怎么样?烧得严重吗?”

“其实比前两个月稳定,”云礼这段时间已经能稍显自如地谈论病情,露出梨涡道,“我认识位阿姨,她之前也是晚期,但已经十年过去啦。”

“你妈妈肯定也能治好,真是为难你操心这么多,”刘夙转身给他做咖啡,“对了,有个青年设计师的比赛你要不要参加?”

云礼刚拿出速写本,闻言微怔:“比赛?”

刘夙鼓励:“其实你进步很快,虽然基础没那么牢固,但想法我都觉得很不错,试试吧,万一呢?”

说着便递过来张宣传单。

其实这比赛是面对服装设计毕业生的,云礼肯定太过稚嫩,不过他向来不缺乏冲动和勇气,立刻答应:“好哇。”

刘夙又把咖啡放到他手边:“你文化课本来就优秀,美术专业有程老师亲自指导,肯定也挺不错,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云礼小口啜饮,没有回答。

其实他进来研究了下国内美院和欧美的设计院校,更倾心于能去美国深造,只不过这想法尚未成熟,而且意味着异国恋爱……

万一被程酌知道,肯定要伤心的,还是别乱讲为妙。

“师父,你帮我看看最近的稿子,”云礼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刘夙一张张翻过,笑说:“少了点生活。”

云礼:“……”

“服装是有情景有故事的,”刘夙谈及专业还是直言不讳,“你不能永远在自己熟悉的款式里打转,你要找到想表达的东西。普世的好看,只是一个最基础的标准,你可以追求更多。”

云礼虽年轻,但聪慧,听完后显得若有所思。

刘夙淡淡一笑,继续帮他分析每张作品的优缺点,而后又安排了些简单的裁剪工作,这才悠悠闲闲地继续插花:“对啦,晚上有设计师朋友来我家吃火锅,你也一起吧?”

“真的吗?”云礼瞬间积极,可转而又敛眉,“但我答应和哥哥去看电影啦,不能食言。”

“为什么住在一起还总要约会啊?”刘夙郁闷,“不给单身狗活路。”

云礼很诚恳:“单身挺好的,可以专心地为自己而活。”

刘夙拿起手机:“你再说一次,我发给程老师。”

云礼立刻怂怂转身,抱着布料溜之大吉。

事实上这晚的电影约会非常特别,是程酌曾帮忙画过海报的动画片在东港的首映礼,自然不可以轻易错过。

作为投资人秦世很给面子,直接将海报制成了巨幅画幕放在外面,配合特别设计的灯光,在极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云礼已经很多天没休息过了,这晚心情格外愉快,很兴奋地跑到画幕下面,仰着小脸认真欣赏。

海报的创意来源是悟空的“七十二变”,齐天大圣身后影影重重,有男有女、有人有兽,面庞都如面具般僵硬,更显的本尊一双火眼金睛摄人心魄,他静立鬼门、手拈佛花,如此独特而令观者瞬间沉沦。

千佛千面,千面一心。海报下印着这八个字。

忍不住共情的云礼目光盈盈地望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人生的道路上开始有所了悟,但总归……比曾经要真实许多吧?

“帮我拍张照呀,我发给奶奶。”

少年回神后如此要求。

程酌本来就很会摄影,拍的云礼更是格外好看,小小的少年在巨幕的海报下,就像悟空手里的那朵金婆罗花,神圣又纯净。

云礼看后相当满意,即便送到蒋青那边一如石沉大海。

不得不承认秦世这个人极有社交地位,虽然只是动画片的首映礼,却搞得众星云集,霸占了不少当晚的热搜词条。

精彩的放映之后又是奢靡酒会,直闹到深夜方才散场。

向来酒量不行的云礼毫无意外地喝多了,他被程酌拎进家门时,根本站都站不稳,跌坐到沙发上就抱着汤圆陷入呆滞。

“稀释酒精,”程酌端来柠檬水小心喂饮,“洗洗睡吧,昨天在医院肯定没休息好,下次还是我去。”

云礼迷糊道:“不能总欺负你……”

程酌失笑:“欺负?”

“妈妈也麻烦你,学美术也麻烦你,”云礼抱住他的脖颈撒娇,“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

程酌淡笑,并不愿意咬这种糖做的钩子。

毕竟没日没夜的忙碌,云礼比去年憔悴许多,看一眼就令他心疼。

可明明早就困了的云礼并不想睡,黏着程酌追问:“哥哥,那张海报是因为我才画的吗?你画的是我吗?”

程酌反问:“为什么这么想?”

云礼含糊地哼了声:“我就是这样感觉的。”

“那就是吧。”程酌伸手把他抱起来,朝楼上稳稳迈步,“你该休息了。”

云礼枕着那宽厚肩膀,不安地追问:“你有觉得我比过去好吗?我不是乖孩子了,奶奶也不理我了……我干了好多傻事……”

程酌很肯定:“你一直都很好。”

云礼收紧手臂:“哥哥,我有点怕失败。如果我考不上服装学院,到时候是不是就一塌糊涂了?”

程酌轻声问:“考不上会改主意吗?”

云礼摇头。

程酌安抚:“那就不算失败,放弃才是失败。”

听到这话,云礼愣愣地陷入安静,像只对着空气凝神的狐狸精。直至进了浴室,感觉到衣服在被脱下,才恍惚回神,拽住了差点落地的外套。

“洗干净再睡,”程酌转身去放浴缸热水,“不然休息不好。”

呆坐马桶盖上的云礼眨眼,从外套里拿出个东西:“之前说情人节好好过,还想给你礼物的……可是钱都给妈妈治病了……”

程酌疑惑回头:“不是送了礼物吗?”

“那束花不算,”云礼借着酒意抬高声音,举起枚简单的戒指,“最近当模特赚了点,虽然只够买一个基础款……但……”

少年明显有点迷糊,拉过程酌的大手努力想套入无名指,却因眼神不对焦而略显艰难。

程酌竟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他太理解云礼为陈醉的病忧心忡忡,为前途未卜的学业七上八下,这段日子对云礼极度难熬,于他而言也不好过,真没想到……

始终戴不上戒指的少年略显气馁。

他捏着那枚银色的戒指郁闷:“对不起,好像有点突然,在卫生间也不是很浪漫——”

下一刻,温柔的吻便阻住了醉话。

云礼被亲的有些难过,他呼吸困难地抽噎了下。

程酌轻轻放开少年,抹过他面颊的潮湿。

云礼垂着染泪的睫毛说:“真的对不起,我好像运气不太好,又把很多事都搞糟了……最近特别累,累到不太清楚该把爱情放在哪里……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在稀巴烂的日子里,还是好喜欢……”

程酌拿住再简单不过的男戒,亲手慢慢戴入,而后温柔抬眸:“放在心里就行。小礼,决定往前走的时候,记得多看看远方。”

不经意间, 东港已温热到满城花开。

陈醉的化疗告一阶段,便被云礼转移到了城郊的疗养院,每天有医护人员在旁边看着, 总比她自己不知漂到哪里去靠谱。

——从前云礼并不懂操心他人是什么感觉,如今多了层涉及生死的牵挂, 稚嫩又贪玩的性格自然成熟不少。

反倒是陈醉本人依旧轻松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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