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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程酌并不纠结,只吩咐同事:“把刚才说的几件事尽快办妥,报告发我邮箱,就这样。”

等着人员散去,他才示意云礼跟上自己,语气十分关心:“不是说去和同学做小组作业了吗?出了什么事?”

“忙完啦。”云礼总觉得氛围和想象中不同,努力憋出新的借口,“我想请你吃晚饭,上次你过生日我都没准备礼物。”

程酌淡笑:“等你自己赚钱了再说。”

“是我赚的,我有我的办法。”云礼拦住他眼巴巴,“就要请。”

“好。”程酌顺着少年,随手推开办公室的门,“不过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

“我等你呀,不急。”云礼好奇地走了进去,小猫巡逻似的转了一大圈,最后停步在墙边的巨大作品前崇慕仰望,“这也是你画的吗?”

极壮丽的星舰穿越银河,构图宏大,却又细节满满。恍然望去,真有种身临其境的震撼。

程酌随口应声,亲手给他做了杯热拿铁,又翻出些零食和杂志,简直像在安顿汤圆。

云礼无声偷看,感觉现在聊感情很突兀,而且他还有工作……

没办法,少年只好端坐到沙发中间,捏住手机无端紧张。

从前只被别人告白过,每次看到那些男男女女慌里慌张、颠三倒四,情窦未开的云礼便会觉得有趣。

结果轮到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赶紧订个环境优雅的烛光晚餐,能显出诚意吗?

对感情毫无经验的云礼有点发愁,默默地打开了大众点评。

事实上程酌的确是公务缠身,在电脑前飞速打字的同时,还有一个又一个电话要接,半点都不似云礼想象中的悠闲画家。

从日暮忙到夜色降临,方才得到空闲。

没想再抬头时,少年已经倒在沙发边睡得安恬。

程酌淡笑,起身帮他盖好毯子,而后便安静地画起稿子来。

他只以为云礼是听了秦世的八卦,好奇自己的工作环境而已,也未对请吃饭这种事上心,画着画着,就身心投入进去,彻底忘记了时间。

上午课满,下午又穿越大半个东港拍摄视频,云礼的确有些疲惫。

他根本搞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待到被短信吵醒时,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

少年梦中坐起,瞥过眼手机急道:“怎么不叫醒我?餐厅订位都被取消啦!”

程酌正在构思新项目的草图,闻言抬眸:“好好休息更重要,吃公司的食堂也一样。”

云礼站到窗前,扶着玻璃很绝望:“不一样。”

我要烛光晚餐……还有玫瑰花……

还有还有——

我也不知道。

云礼有点挫败。

程酌一如既往地耐心安抚:“易迅的食堂挺有意思的,什么菜系都有,带你参观下?”

没去过的地方总有些莫名的吸引力。

云礼瞧了眼毫无希望的时间,只得点头答应:“好吧。”

东港以美食闻名,其实东港大学的食堂规模就相当惊人,没想到这易迅公司的福利更加恐怖,竟然有整整三层楼的各色档口和餐厅!

云礼震惊:“上、上班族都吃这么好吗?还不要钱?”

程酌解释:“餐补算在工资里。”

云礼立刻脱口而出:“那你工资有多少呀?”

程酌失笑:“养得起你和汤圆。”

两人聊天的功夫,来来往往的员工一直在问“老师好”,又对云礼偷看个不停,场面多少有点搞笑。

程酌不厌其烦:“去雅间,人太多了。”

“可我想吃那个小丸子。”云礼已经选好目标,有点雀跃,“我去买!”

程酌无奈,只得拿出工卡给他,转身选了处清静的地方刷手机。

云礼边走边低头观察。

程酌、首席艺术总监。工卡上的信息很简单。

看新闻说,这个职位是为了请他回国特别设立的,真厉害……

单纯的少年完全想象不到职场的利益冲突,反倒对工卡照片挺有兴趣:应该是之前所照,上面的程酌还是银发狼尾造型,衬着华丽的五官,跟个动漫人物似的。

他忽然变成现在的样子,同事们应该也很惊讶吧?

想到这是因为自己,云礼心里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美滋滋地把工卡挂在脖子上,这才奔赴美食档口。

蛋包虾、章鱼小丸子、芒果牛奶冰、烧烤卷饼、小龙虾……

云礼端着托盘满载而归,根本没选什么正经饭菜。

谁知正往回走时,竟又被两个青年拦住。

“你是实习生吗?这么年轻?”

“可以加个微信吗?”

云礼根本腾不出手来,茫然拒绝:“不是,我……”

话音没落,手里沉重的托盘就一松。

程酌微笑:“怎么这么久?”

搭讪的青年还挺兴奋:“程老师,来吃饭啊?”

“他是你弟弟?”

程酌随意应了声,示意云礼跟自己离开。

没想云礼刚走两步,又回头小声宣布:“不是弟弟。”

程酌微怔,不明所以。

“竟然全吃掉了……”

云礼捂着肚子在夜风中缓缓移动,有点悔不当初。

而手里那临走时打包的红豆饼更显愚蠢。

怎么就忽然得意忘形、开始胡吃海喝了?

搞得一点氛围都没有,可恶!

程酌果然在旁边笑他:“小猪。”

纠结过好几个小时的云礼已经忍到极限,他忽然停步,着急道:“我不是来蹭饭的,我不是猪。”

程酌诧异回眸,耐下心来:“到底怎么了?”

云礼实在撑得不行,越发觉得自己毫无形象,郁闷到简直快哭出来。但他还是不想再拖延,逐渐憋红了脸。

程酌安静凝望。

云礼紧张地问:“你之前说喜欢我,还算数吗?”

云礼不自觉地捏着手里的饼袋:“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可怜的红豆饼被彻底捏破,空气里满是甜滋滋的味道。

又一阵夜风经过,吹得程酌发丝微动。

他总是深邃迷人的眼眸逐渐有光,就像落入了天上的星星。

此生第一次真情告白, 简直慌乱到缺氧。

云礼根本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速,只觉得程酌很久很久都没有讲话,不由委屈:“难道这么快就不算数了吗……”

太矛盾。

程酌曾认为自己是个追逐激情的浪子, 沉迷刺激、喜新厌旧。

可面对小云礼,他的心却总是截然相反:想要更稳妥、更负责, 想要幸福顺遂、永世无虞。

只因为这少年并非一个消耗品、一种体验。

他知道自己没来由的爱他, 爱到就连自我的欲望也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定了定神, 程酌轻声保证:“为什么忽然做出决定?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我可以一直等你, 不必觉得有所愧疚。”

云礼立刻问:“如果等着等着,我说不行,怎么办?”

“如果等着等着, 我又喜欢别人了, 怎么办?”

这些悲惨的假设的确是程酌的恐惧所在,他一时回答不了。

云礼认真表达:“我今天见到一对特别相爱的恋人,她们在一起二十年了, 虽然过得不算太好, 可我却觉得很好……我也想拥有那样的感情, 我不要你一直等我, 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程酌此生遇到过太多人,但没有谁比这少年更直率。

哪怕他藏着数不清的小秘密,可一旦看清内心, 便绝对毫无遮掩。

听见这席话,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甚至感动到觉得不太真实。

夜风轻盈, 自梦中轻拂而来。

云礼心里像装了只兔子,片刻都无法安宁。

他话音落下, 见程酌依然神色温柔却没明确表态,竟想也不想就扑到他怀里,用力抱住并小声威胁:“不许拒绝我。”

人来人往,不太得体,但完全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太亲热的触觉终于让强装出的淡定浮现出裂痕。

程酌抬手搂住少年,低声开口:“小礼,你非要这样,我就再也不可能放你走了。”

云礼面色绯红,抬眸反问:“难道你之前愿意让我走吗?”

回答他的,是落在额间的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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