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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正怕的,是“自己”这个人、在这起案子中被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到时候——在他人口中,季庭柯是为亲生父亲平反、报仇的好儿子。

他汪工则被盖章:“无能的懦夫”、“伥鬼之子”。

季庭柯故意将枕下的东西披露给自己,为的是投诚、是打响合作。对方知道他的心思,故意递来一只、于囹圄中救他脱困的手。

但汪工没有勇气攥住。

他怕帮了季庭柯,当年的旧案重新翻出来。曾经作为伥鬼、又死去十多年的汪德霖,再被冠上“偷藏账目、敛财的伪君子”的名头。

即便他再恨季淮山、巴不得在此刻落井下石——但汪家,不能再次成为对方父子斗争的牺牲品。

季淮山必须下阿鼻地狱。

汪工必须提防季庭柯,以防他过河拆桥。

汪工知道,比起较劲,更严格来说、自己其实是在恐惧。

他怕季庭柯心里,一直记恨汪德霖当年的所作所为。

毕竟,汪德霖明明知道真相、明明手握证据,却迟迟不肯交出账本。故意瞒着仲赟甄妻儿,让他们屈于季淮山淫威之下、整整二十年。

他怕季庭柯报仇杀红了眼,到时候、新账旧账一笔算了。

汪工以为,自己知道罗敷想要什么。

三天前的夜晚,季庭柯一通电话、分明是和罗敷见了面。

他当夜出了厂区,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将季庭柯枕头下的东西,悉数交给了那群要流量、不追究真相的网络暴民。

第二,他蹲点、跟踪了罗敷。他在赌。

赌一个地方电视台记者被迫铩羽而归后再次瞥见希望,会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抓住机会——要真相,要称王的流量。

她和那些网络媒体不同,更正规、有力,不会争议真假,不会被判定“寻衅”、“引流”而下架掩埋。

汪工以为,馈赠罗敷这些日子的镜头,对于追逐报道的记者而言,是恩赐。

毕竟,她大可赶着发布头条、夸张渲染,又有实证在手。

那些见证,可助罗敷成名,也是汪工为自己立的一层保障:越多人知道真相,他就越安全。

但令汪工意想不到的是,女人愿意将获悉真相的机会、排在帮助季庭柯之后。

甚至于,她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知道牛皮纸袋里、那本账本的来历和具体作用。

汪工面上的怒气逐渐僵住了。

他慢慢地蹲下来,与罗敷抛掷的、相机尸体躺在一处。

他的眼角余光撇见,罗敷向季庭柯走了过去——走向他的战线。

她的小拇指勾连住他的、又被推回去,恶狠狠地、旁若无人的。

而后,季庭柯捏着那封牛皮纸袋,犹豫了几秒、又扔给了自己。

汪工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个懵。踉跄两下——季庭柯向他递过来一只手。 温暖、干燥的手心向上,他杀鱼不久、掌心的茧子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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