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相见_分节阅读_第78节(1 / 2)

  了拙走后, 裴河宴也没了心思看书,他把杂志合上,望着出口良久,起身下车。

  

  下班时间,壁画展厅内,只剩下了了。

  她没在调配颜色,而是捧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壁画发呆。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心情实在太差,她连装都懒得装,打了声招呼就回过头,继续搅动她的笔刷。

  她脚边的洗笔筒,浸泡了太多颜料,早已混成了蓝黑色的废水。

  裴河宴收回视线,看向她身后的壁画。

  壁画已经基本成型,梵音寺的门脸和山头,用墨青色的勾线寥寥几笔,就如写意山河,跃然纸上。

  《大慈恩寺》的主角并非佛陀,讲的也不是渡人成佛的佛教故事。它比四方塔的讲经图少了些佛性,多了岁月与历史感,像是时光长河中不经意铺开的一册画卷,画满了故事。

  他走近两步,去看画中的拂宴。

  隔着漫长的时空,和千年前的据点在这个时间线上遥遥相视的感觉还挺玄妙。

  了了原本还等着裴河宴说些什么,可他来了也不出声,光是赏画。让她准备好用来反击的棉花全都堵在了自己的心口,一点没派上用场。

  她语气闷闷的:“你怎么没走?我怕你等久了,还让了拙先跟你回去。”

  “他可以自己回去,走不丢。”

  了了想说她也走不丢,从优昙回小院的路她现在闭着眼都能摸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想说了。她知道,裴河宴等的只有她。

  她蹲坐在脚手架上,双手抱膝,仰头看着壁画,看上去无助极了:“我有问过,《大慈恩寺》为什么不选择用激光复刻的这个问题吗?机器的误差比人手工要少很多,颜色也能靠参数调配得大差不离。等展馆出展壁画时,内环境的灯光会让这幅壁画看上去更完美无暇。”

  “你这是受挫了,就想一把推翻?”裴河宴看着壁画,没看她:“智能是可以复刻,可壁画的传承意义是智能无法模拟的。为什么很多古法工艺逐渐失传?一是因为有了更经济实用的替代品,二是第一个原因导致了传承的人不再被需要。”

  了了没作声。

  裴河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不少手工艺技术,类似佛雕、木雕、玉雕都有了机雕代替品,但市场上复杂的、精致的、有创造力的作品仍是需要人手工去完成。如果几百年以后,市场上全是如出一辙的流水线艺术品,即便它们完美或接近完美,可全都是这些,你还会觉得它们值得欣赏吗?”

  这还是表面最浅层的道理,往深了想,何为传承?

  人类智慧的发展就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磨砺出来的,也许科技发展,智能升级,会取代甚至淘汰掉一批效率低或极小众的手工艺者。但人类文明的沧海中,真的就不需要保留传统智慧的火种吗?

  道理了了都知道,只不过人在沮丧时,思考能力会跟随情绪降级。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蘑菇一样,生长在阴暗地,吸收着腐枝和朽叶,从头到脚都烂透了。

  “较劲解决不了你的颜色问题,先下班吧。” 裴河宴伸出手,想先把她哄下来:“时间还早,想吃什么现在都还来得及。”

  他话落,就见了了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些审思。

  他心中暗暗咯噔了一声,后知后觉到火候似乎稍过了一些,他面色不改,低声补充道:“我有个色本,没准能给你一些启发。”

  了了没立刻接话,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以往都是她仰望裴河宴,这个视角下,他似乎也没那么高不可攀了。

  她垂眸看了眼他伸出的手,她的掌心沾了颜料,颜料干了以后拉扯着皮肤有淡淡的紧绷感。她抽回一直抱膝的手,伸了过去。

  但在即将握住他时,她停了下来,食指和中指像奔跑的小人似的,在他掌心接连点了数下:“你最近是不是对我太好了点?”

  她指尖微凉,像裴河宴下雨时踩过的水溏,平静的水面一被她晃漾起来,瞬间波澜不止。

  他的视线从与她对视的目光中抽离,落在她的指间,他看着她的手指轻轻跳跃,似点非点的从他掌心掠过。就在她想收回手时,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

  他的掌心滚烫,像一把燃烧不息的火,将她瞬间扼住。

  了了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刚一用力,裴河宴便攥得更紧。他抬眸,那双眼和他回来那晚隔着橱窗凝视着她时一样,充满了掠夺和深不见底的幽邃。

  了了的心猛地一跳,彻底失序。

  “别挑衅我,了了。”他压着声,似乎是克制,又似乎是警告。她还没来得及分辨清,展厅的大门忽地被推开,楼峋站在门口,正准备往里走。

  她瞬间的惊慌和无措,一丝不落地全烙进了裴河宴的目光里。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淡声道:“我在停车场等你,收拾好了就出来。”

  了了的气焰被他压制得连一缕火星都冒不起来,她甚至忘了反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乖点了头。

  裴河宴这才轻掸了一下衬衣,抬步离开。

  他与楼峋擦肩而过时,微微侧目。两人短暂的对视后,裴河宴敛下眼眸,遮盖住眼底的深意。在与楼峋互相颔首,算作示意后,裴河宴径直离开,没再回头。

  楼峋站在原地,看着裴河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看着了了:“你俩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他也察觉了自己的异样,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冲,明明是想询问可听着却像是在质问她一般。

  他扯了扯唇角,用一个笑来模糊掉他的异常:“还不下班,这么敬业?”

  了了没在意,她甚至没发现楼峋有哪里不对劲。她把画笔收拾好,从脚手架上下来,边整理工具箱边回答:“正准备走。”

  说话间,她还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重回岛最近雨水充沛,像进入了雨季,不是在下雨,就是在准备下雨的路上。她对岛上一周前堵车的壮景印象深刻,为避免等会堵在路上,她得抓紧回去了。

  “今晚一起吃饭?”楼峋问。

  “今晚不行。”了了想起晚上还要回去看色卡,拒绝道:“晚上还有点工作,改天吧。”

  虽然楼峋问出口时就没抱什么希望,可真被了了拒绝了还是有点失落:“你好歹假装考虑一下吧,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这么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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