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年礼63(1 / 2)

薛琦一语成谶,眼见二更已至,等在朱雀门外的小厮还是没看到他出宫的身影。

消息传回薛府,正院之中,薛瑀看着已经打起瞌睡的薛灏,叹息道:“罢了,传年宴吧,大哥多半是耽误在宫里了。”

姚氏应声吩咐下去,薛沁垮着脸道:“这几年也就前岁除夕爹爹在家里用了年宴,前几年和去岁,爹爹都被陛下留在宫里,四更天才归家,今年都第六年了,怎么陛下还未释怀,陛下年纪也在那了,也不当心龙体……”

薛瑀不赞同道:“沁儿,莫要胡言。”

薛沁朝外看了眼,“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嘛,我还记得小时候,每逢除夕宫里都要往府里赐宴,有几年宫里还大宴群臣,从除夕热闹到初二,十岁那年,陛下还登上朱雀楼与万民同乐,不能因为一个皇太孙连年也不过了。”

薛瑀无奈,“你这孩子,那皇太孙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陛下更对他给予厚望,他被害,陛下失去的不止是小孙儿,还是……”

见薛沁定定望着自己,薛瑀止住话头,“总之,陛下为天下之主,他勤政爱民,底下臣工自然也只能陪着。”

薛沁眼珠儿转了转,“四叔的意思,莫不是说陛下有意越过太子殿下?”

薛瑀轻嘶,“你一个姑娘家……”

薛沁忙不敢说,却是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若是如此,那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皇太孙李翊乃是宁侧妃之子,他若做了皇帝,哪还有薛家立足之地?他死了,这对薛家而言自然不是一件坏事,薛瑀见她口无遮拦一时有些头疼,目光一转,见姜离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多问方才松了口气。

年宴送入正院,珍馐佳肴香气扑鼻,奈何家主的位子空置,到底显得冷清了些,见薛琦依旧没有归来的样子,薛瑀径直吩咐开筵。

时辰已晚,众人强撑笑颜用膳,不过片刻,薛灏便瞌睡的坐不住,他年纪尚小,杨氏只好先带着他退了席,如此一来,这年宴便越发没了滋味,而姜离一个外来人就更是心不在焉,小半个时辰之后薛瑀宣布散宴,要守岁的回各自院中守岁便可。

姜离求之不得,带着怀夕回盈月楼去。

薛府内灯火通明,天穹之上却是一片阴云密布,待回了院中,姜离先赏了吉祥几人压胜钱,又吩咐她们早早歇下,自己带着怀夕上了二楼。

屋内地龙暖热,她却推开窗户看向漭漭夜色,“不知今夜小师父在何处。”

怀夕也眼巴巴道:“不知阁主会不会来见姑娘。”

姜离也有些期待,“这几年寻常时日就罢了,但过年时小师父总是在沧浪洲的,如今回了长安倒多有不便,但如今,姚璋不会放过小师父,我倒希望他藏在某处莫露踪迹,当然,他最好是离开长安。”

怀夕哼道:“便是阁主遇上姚璋,姚璋也定不是阁主对手,连他父亲都不是阁主的对手呢,何况已经过了七年,阁主已更为精进。”

听怀夕如此说,姜离眼底也浮起几分意动,她拿了医书来看,不时听窗外动静,但直等到子时,盈月楼外仍然只有幽咽的夜风声。

子时已过,便是景德四十年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姜离推开窗一看,只见外头不知何时已开始落雪,她叹了口气道:“罢了,小师父不会来了,无论他在何处,祈望他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罢。”-

翌日正月初一,昨夜晚归的薛琦与薛瑀二人早早官服严整,待阖府上下来道吉纳福后,便坐上马车赶往朱雀门,今日乃是元日大朝会,文武百官皆不可缺席。

送走了他们,姜离往蓼汀院去。

到了院门口,却难见简娴,只与芳嬷嬷在门外说话。

芳嬷嬷叹道:“昨夜除夕,外头四处皆是炮竹声响,夫人受了惊吓,一晚上神志不清,有些发病的前兆,幸而用了药暂且将病况压制了住,这会儿夫人还在睡着,今日也不太平,夫人若是能多睡会儿倒也极好。”

姜离心底发沉,“用的药可还足?”

芳嬷嬷应是,“大小姐放心,这些奴婢操办多年了,不会出岔子,奴婢知道您有心,但夫人这光景,每年过年都是如此过的,也幸而她病中只当每日都是端午,每日都在过节,您也不必挂怀。”

姜离往院中看两眼,“等开了春,母亲应会好许多吧?”

芳嬷嬷应是,“每年春暖花开时便是夫人病情最稳定之时。”

姜离默了默,“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母亲的病如何治,如今已有了几分打算,待入了二月暖和起来,我便试着为母亲看诊,嬷嬷以为如何?”

芳嬷嬷虽有些犹豫,却足够信任姜离,自是应下。

姜离心底一定,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开,正欲回盈月楼,吉祥从外快步而来,“大小姐,东宫的赏赐来了,各家送的年礼也到了,姚姨娘请您过去——”

姜离眉梢微扬,再往前院去,刚进院门,便见这片刻功夫中庭内已摆满了箱笼,姚氏正恭恭敬敬地与一个东宫内侍说话,薛沁穿着一袭银红裙裳,正没好气地望着她。

姜离缓步近前,那内侍看见她,忙赔笑行礼,“给大小姐请安了,今日一早太子妃娘娘在入宫拜见陛下之前,便吩咐给府上送来赏赐,这一盒子东珠是娘娘从贵妃娘娘赏赐之中挑出来专门给您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内侍将尺长的锦盒打开,里头赫然满满一盒拇指大小的圆润东珠,怀夕在姜离身后看的两眼放光,姜离也笑道:“自是喜欢,多谢娘娘赐下。”

内侍满意地合上锦盒,“好,那小人差事了了,就回宫复命了。”

姚氏不敢托大,殷勤地送上封赏,又多走几步将人送出院门。

人一走,怀夕忙不迭捧起锦盒,爱不释手,薛沁在旁轻哼,“长姐这丫头,出了府门,可不要摆出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免得叫旁人看轻了我们薛氏。”

姜离但笑不语,姚氏笑意勉强地上前来,“大小姐,还有这些,都是点名给大小姐的年礼……”

姚氏指着大大小小的锦盒,“宜阳公主府的,还有寿安伯府、广宁伯府,还有裴国公府,虞府,这一家是益州刺史府上的,我们家和他们家并无交情,适才听泰叔说是大小姐义诊之时救了他父亲?”

姜离应是,目光扫过这七八个箱笼锦盒,最终,又落回裴国公府送来的锦盒上。

她上前将盒盖打开,便见里头是两本书页泛黄的古籍,她不明所以地翻了翻,很快神容一振,薛沁见状也伸着脖子上前,看清盒内之物,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是两本书?不愧是裴氏,裴世子当年才名极盛,如今送年礼也送书,实在是……”

“啪”的一声,姜离将锦盒一盖,又顺手抱起,“三妹妹可曾听过前朝有位医圣,曾著过一套名为《针方要略》的医书?”

薛沁好歹喜欢以才女自居,即便不会医道,也听过这等名家经典,她道:“听过,但这套典籍似乎早就失传了。”

说至此,她面色一变,“莫非——”

姜离拍了拍锦盒,“其实不是失传,只是流落到了北梁与南齐罢了,裴老夫人真是有心了。”

姜离感叹一句,又一笑,“其他东西,劳烦姨娘送来盈月楼。”

姚氏干笑着应好,待姜离带着怀夕离去,薛沁狠狠地跺了跺脚,“母亲,您看看姑姑赏赐的东珠,这可如何是好啊……”-

“姑娘!这若是拿去卖了,得卖多少钱啊!”

刚回盈月楼,怀夕便忍不住发问,吉祥在旁听得胆颤,“我的好妹妹,这可卖不得,这是太子妃娘娘的赏赐,若是卖了,东宫会怪罪的。”

怀夕嘿嘿笑着,“说着玩儿的。”

几人笑闹着,一转头见姜离取出那两本医书出神,怀夕上前道:“姑娘,也不知裴老夫人从何处寻来的,咱们是不是得过府给老夫人复诊了?”

姜离小心地翻着医书,越看神色越是复杂,吉祥想着适才景象,对如意眉飞色舞道:“你是没看见,只给我们大小姐单独送了年礼,皆是大小姐看过病的人家,大小姐医术过人,人生在世,有几人能逃得过生老病死?再尊贵之人临了也得求咱们小姐,公主殿下也不知送了什么,待会儿我们好好看看……”

这时姜离将医书一合,“初一不便,明日去给老夫人拜年,顺道复诊吧。”

她幽幽道:“毕竟收了人家这么重的年礼。”

元日家家户户皆是喜庆,但姜离对过年这段时日的记忆并不愉快,自无兴致热闹,看了半日《针方要略》,晚间又至前院用了团圆宴,弥补了昨夜薛琦晚归的遗憾,这一日便算过了。

初二用过早膳,姜离备了份年礼往裴国公府去。

到了裴国公府,小厮一见她便殷勤见礼,待要磕头,怀夕连忙制止,往后院去时,小厮唏嘘道:“老夫人身体不好,郡主娘娘又全心礼佛,因此我们府上只往各家送了年礼,并未宴客,上上下下倒也轻松自在,老国公是二十八晚上回来的,他老人家也喜清净,这半月大抵会在府内清修,这会儿多半也在老夫人那里。”

说着路过那镂空的花墙,花墙之后绿萼梅开的正盛,头次来看诊时,看着这片梅林还不觉有他,如今再看,姜离心底却有些滋味陈杂。

入了老夫人院子,果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苍老之声,正是老国公裴渊。

“国公爷,老夫人,薛姑娘来了——”

小厮通禀一声,下一刻文嬷嬷便迎了出来,姜离进门之时,便见裴老夫人和裴国公坐在窗前的榻几上对弈,裴晏一袭雪青直裰,正站在裴老夫人身后做军师,见她进门,裴晏面容微肃站去一旁,正好给她腾了位置。

姜离欠身拜礼,裴老夫人朝她伸手,“莫要多礼,快过来说话……”

一旁白发银须的裴国公也笑着打量她,“薛家的小神医,我一早就知道你,今日一见,极好,极好,就是看着太清瘦了些。”

裴老夫人笑问:“在长安过年应还习惯吧,我正念着你呢你便来了,我这府里定然没有你们府里热闹,不过今年我比往年都高兴!”

裴老夫人比起月前确是容光焕发,“这一来是你医术好,我的病轻松了七八分,二来是我这孙儿,你是不知,过去十年他没有哪个年是在家里过的,每年都要回师门参加那什么比武大会,连他入朝当值了,也要与陛下告假去……”

裴老夫人连连叹息,姜离看一眼裴晏,心底并不意外,自从裴晏在景德三十一年于比武大会夺魁,其后的每一年年末他都要重返师门,而景德三十三年魏氏出事时,他也因此并不在长安。

思及此,姜离心底疑问更重,他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那是凭何洞悉了她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薛琦一语成谶,眼见二更已至,等在朱雀门外的小厮还是没看到他出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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