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人为30(1 / 2)

观梅楼建于高台之上,坐北朝南楼高三层,于一楼铺设地龙,其地龙灶口设在东北方向的耳房内,耳房逼仄,长约丈余,只落有两口灶台、两架茶炉并些许茶水器具,方便宜阳公主在楼内待客。

今日乃是入冬之后宜阳公主第二次设宴,而观梅楼地龙早在十月初初次设宴时便被封死,封死烟口的,乃是灶台后一块三寸厚的泥砖。

常在耳房侍候的小厮道:“那块地砖二尺见方,和卡口严丝合缝,取出时极费力气,小人们平白无故谁也不会取出来,且公主殿下早有交代,出了岔子小人们是要被责罚的,今日公子小姐们人多,折梅插花后还需热水净手,因此两孔灶台都启用,从午时之后灶台便起了火,期间因烟口封死,耳房内还易呛烟,我们整日都开着大门。”

裴晏站在灶台一侧,九思指着地上乌漆嘛黑的泥砖道:“公子,我们的人来搜的时候,这块砖是平放在地上的,上面有几道取用痕迹,但不确定何时所留,此外灶膛里的火早应该熄灭的,可如今尚有余炭。”

裴晏目色微寒,看完了耳房,又出门绕几步,往西北方向的烟囱走去,李策跟在他身边,刚走到跟前便悠悠道:“地龙铺设的烟囱砌在墙内,烟气正易积在房檐下,再加上这楼健于高台,屋檐陡峭,檐上积雪砸下之势便更为猛烈。”

他说完有些叹然,“虽说一般人不留意这些,但稍微懂些地龙取暖之理,再熟悉观梅楼的,便能想到这法子。”

再回楼内,宜阳公主与庆阳公主当先迎了上来,其他人亦紧紧盯着裴晏。

裴晏沉声道:“今日事故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他先道出结论,只惊得众人面生惧色,德王李尧道:“人为?真是那地龙出了岔子?”

宜阳公主也急问:“鹤臣,到底怎么回事?”

裴晏道:“自两个小厮离开耳房已有一个多时辰,灶膛内仍有余炭,因此可以断定,是有人先取出封死烟道的泥砖,还往灶内加了炭,而起炭量不至烧暖地龙,乃是为了烟囱化雪,如此繁复之行,绝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他目光森严扫过众人,“此人懂地龙取暖之法,也知观梅楼易滑雪,而来观梅楼和梅园的路只有两条,雅集开始之后,路上皆有小厮值守待命,事发之前的半个时辰内并无其他人进,偷烧地龙酿成惨祸之人就在诸位之中。”

他字字铮然,话语落定,厅内之人面面相觑后皆露冤枉之色,定西侯世子高晗便道:“鹤臣,这意思是说,我们之中有人故意烧热地龙酿成事故?可我若未记错,当时孟湘和淑妤去梅林后,是自己决定回花棚歇着的——”

楚岚闻言道:“不错,湘儿一开始想去折梅,可她下午碰了瑶台玉凤嗓子一直不适,暮色时分外头又冷,她没走几步便有些后悔,当时淑妤是陪着大家同去的,因她晚上要去别处,折梅多有不便,于是那时湘儿便说不如她们先回去歇着,淑妤闻言也乐意,遂陪她回了花棚,却不想刚回去没多久便出了事。”

高晗接着道:“这便是说她二人也算是临时起意,但若当时临时起意的是其他人,那今日遇难的岂非不知是谁?如此,若说这故意烧地龙的人是想害人,那他如何确定被害的是谁呢?”

虞梓桐这时道:“不就是孟湘吗?她下午咳了半晌,我们都注意到了,且后让她歇着,是她不愿扫兴才出来。”

高晗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便惊道:“那便是为了害孟湘?”

安远侯孟谡和夫人钱氏一听此言,再也顾不上悲恸,孟谡上前道:“这便是说,那人下午看到了湘儿身体不适,听说安排了折梅便猜到了湘儿不会去,于是……于是他便想到了这法子,制造了这起意外?”

话音落定,楼内耳房的门吱呀而开,是缓过来的郭淑妤和姜离一起走了出来,她重新挽了发髻理了衣裳,却还是掩不住地狼狈,她红着眼道:“伯父,若我没有记错,当时是男客们先一步离开花棚,他们走的时候,梓桐她们正在劝湘儿等在花棚。”

做为今日另一受害人,郭淑妤证词自是万分紧要,听她一言,一众公子们互视一眼都有些惶恐,孟谡也道:“凶手以为湘儿真会留下,于是离开花棚后寻机去了耳房?不错,如此正说得通,若湘儿是为人所害,那裴大人,此事就不能当做意外了!”

钱氏悲哭不已,“可湘儿何曾与人结仇,是谁要害她?!”

裴晏道:“侯爷尽可放心,公主殿下既请了我来,便是想严肃处之,如今已确信事故是人为,自不可能当做意外,至于凶手是否为了谋害孟湘,还需调查。”

段霈见状上来道:“傍晚是我们先离开花棚的,那这也简单,只需看谁没有人证便可,我可是一直和两位公主殿下在一起。”

段霈在右金吾卫当值,对稽查案子颇有心得,他先一步洗脱自己嫌疑,其他人一听,纷纷七嘴八舌想为自己证明。

但这时虞梓桐又道:“可孟湘她们二人回去的早,若她们回去之后凶手再去行凶,也是来得及的,不能一概而论。”

如此一又要取什么泥砖又要烧火吗?女孩子力气可足?跑的可够快?何况烧火之地总有颇多灰尘吧,我们衣裳繁复,可是最容易留下痕迹的。”

听着众人议论,裴晏却转而问:“郭姑娘,你不打算折梅之言是何时说的?”

郭淑妤面色苍白道:“是比试花艺结束之后,也就是申时过半后,当时赢了的人可得彩头,公主殿下便说输了的也没关系,走之前大家可折梅带走,我当时和幼仪几个在一处,便说了不折梅的话……”

虞梓桐恍然想起此事,“是了是了,我想起凶手或许是想害淑妤,却误打误撞害死了孟湘?!”

不论凶手想害谁,郭淑妤和孟湘一死一伤,凶手极大地可能目标正是二者之一,但这时高晖道:“若是这样说,那最不可能再出去的人应该是萧世子才是啊。”

高晖虽也姓高,却非高氏嫡系,他的父亲是高晗之父的庶兄,早已分府别过,因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他们府上也颇为得势,而他口中的萧世子正是萧睿,他因患有腿疾,出入常坐轮椅,这等雅集他本是不来,但因宜阳公主生母早逝后,曾被养在皇后萧清漪膝下几年,因此她对萧氏格外亲厚,今日也是想让萧睿散心请了两回他才答应。

高晖所言虽有些道理,可如此大喇喇道出,颇有些揭人痛处之意,众人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睿,目光颇有同情,他妹妹萧碧君一听此言面生不快,唯独萧睿自己面无波澜,他淡声道:“少康所言也有理,不过今日我走的最早,身边有妹妹和青柏作陪,凶手若知道我的性子,便明白我今日为散心而来,不会很快回来。”

少康是高晖表字,青柏则是萧睿专门推轮椅的亲随,他一言落定既解尴尬,也为自己三人排除了嫌疑,反显得高晖思虑不周。

裴晏看着众人争来论去,此时道:“既是人为惨祸,此案便正式由大理寺查办,眼下诸位先由大理寺差役问证,问完证供后才可离开,十安——”

十安应是,唤来随行的大理寺差役为众人分开论证,这时裴晏又看向角落里的金永仁与白敬之,“金太医,白太医,你们二人来得早看了伤,也需留一份口供。”

说至此,裴晏目光一转看向姜离,诚恳道:“薛姑娘,又要请你相助了,孟姑娘死因两位太医可断,但事发突然,她是否还有别的伤势尚未可知。”

这便是要请她验尸了,孟谡和钱氏正为女儿可能为人所害悲愤不已,本还担心会由衙门仵作验尸,一听是请姜离帮忙,倒不显抗拒。

姜离默了默,她是来给郭淑妤看病的,怎么就又要帮他的忙?孟湘并非付云慈,她也没有急公好义之心,并且,为何所有人都看着她?

姜离暗暗咬牙,“那我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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