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换尸18(1 / 2)

“大人,没有找到人——”

午时初刻,银装素裹的庭院里,姜离与裴晏并肩而立,卢卓与冯骥带着大理寺差役,正在庭院之间搜查。

卢卓道:“他们府上的人说,昨夜主仆二人皆未归家,还说这等情况这几月十分常见,他们也未当回事,也不知道去处,且自从出事之后,府内遣散了不少人,再加上近日宅邸之争,府中只留下几个来了三月的。”

姜离与裴晏面色齐沉,裴晏问:“主仆二人时常一起彻夜不归?”

卢卓点头,“家仆是如此说的。”

裴晏眼底闪过肃杀,“搜,府内上下尽数搜一遍,看能否找到线索。”

卢卓领命而去,裴晏又唤:“冯骥,你派人去金吾卫一趟,令他们全城搜捕,你再亲自带人去几处城门查问,看他们是不是察觉危险逃出了城。”

冯骥点头,“是,属下这就带人往城门寻。”

冯骥说完转身而去,裴晏的表情有些严峻起来,姜离也拧眉道:“这几日传唤受害者家属问证,他们的确知道大理寺查到了什么,也明白他杀人之法已暴露,但如今我们还未明白无名尸体有何玄机,他们会逃吗?”

这般说着,姜离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目光掠过重重飞檐,幽幽道:“多了一具无名女尸,不见的却是汪妍的尸体,可汪家的证供中从未提起他只言片语,汪妍在家中极受宠爱,对冯家亲事亦满意,没道理与他有何牵扯,而他凭何藏起汪妍的尸体?”

姜离心底疑窦难明,未几,卢卓去而复返,“大人,都搜了,这院子拢共三进,也不算大,没发现有何异常,暂时也没发现暗室。”

此一言令几人心生疑窦,裴晏道:“若杀人现场在此,绝不可能毫无异样,除非他还有别的宅邸。”

卢卓摇头,“问了他的管家,说不知他是否还有别的宅邸。”

裴晏听得狭眸,这时,九思从府外快步而入,“公子,这是最近两日调查凝香阁和浮香斋得来的信报,都在此了——”

裴晏接在手中,九思道:“浮香斋这几日在准备品香雅集,除了香料之外,购置了不少待客之物,据说今夜还有烟火会,在城南林氏作坊采购了不少焰火炮仗,凝香阁这几日没什么动静,此前数月的些许采买进项也在此。”

这份文书名单颇长,裴晏一目十行看过,又将公文递给了姜离,姜离打开一看,也觉目不暇接,因心思皆在眼前,对这些反不比先前在意。

这时裴晏道:“留人在府中蹲守,将其他府内下人带回去详细审问。”

出得府门,裴晏带着人打马在前,姜离则上了薛氏马车,他们眼下是在城南永达坊,要回大理寺,需得先往朱雀街去,等到了朱雀街,姜离听着外头贩夫走卒的吆喝掀起帘络,在抬眸朝东面看,很快沉思起来。

怀夕在旁看着,“怎么了姑娘?”

姜离道:“这里距离安善坊很近。”

怀夕扬眉,“您是说仁风堂?”

姜离点头,这时不知想到什么,对策马在前的裴晏道:“裴大人,我想到一处可能,但极不确定,我想去探问一二,你们先行一步,我稍后跟来。”

裴晏迟疑一瞬,终是道:“九思。”

九思眼珠儿微转,立刻道:“小人跟着薛姑娘。”

“不必——”

话音还未落,裴晏已经打马而走,九思道:“姑娘可是在替大理寺分忧,您不必与公子客气。”

姜离默了默,只好吩咐长恭,“去靖善坊廖记当铺——”

九思打马跟随,一听这地名,只觉万分熟悉,很快他反应过来,“这家当铺不是那家婢女此前去过的……”

姜离点头,“我有一事要问。”

九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没多时,马车便到了廖记,姜离亲自下马车入当铺,又叫来掌柜的问话,不到一刻钟,姜离肃面而出,又吩咐,“去宣义坊万宝坊。”

长恭应是落鞭,马车直奔宣义坊而去,九思随行在旁,忍不住隔着帘络问道:“姑娘刚回长安没几日,怎么对这几家当铺位置颇为熟悉?”

姜离所知当铺乃是从公文中看来,但能清清楚楚记得位置却实属难得,马车内姜离与怀夕对视一眼,怀夕出声道:“我们姑娘有过目不忘之能。”

九思摸了摸鼻尖,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等马车到了万宝坊,姜离再下车探问,一刻钟后,面色愈发难看地上了马车,“去开明坊杨氏当铺——”

马车走动起来,怀夕道:“姑娘在怀疑什么?”

姜离眯着眸子,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昨夜的秋月梨,她语声微凉道:“若我记得不错,密州乃是瓜果之乡,每年四五月份尤其盛产枇杷与杏子。”

说起吃的,怀夕自是了解,“不错不错,密州位置好,去哪儿都不算远,咱们四五月份不也在徐州吃过吗?但,这与咱们得案子有何关系?”

姜离缓缓摇头,似想到了极其疑难之处,又轻喃道:“可这是为什么……”

怀夕不敢打扰她,又过了两刻钟,马车到了杨氏当铺,姜离下马车入店探问,没多时,她又面沉如水走了出来,此刻已是申时过半,阴沉的天光已现昏暗,姜离上了马车,却并未发令,只靠着车璧苦思起来。

九思在马车外候着,只听见马车内姜离在自言自语。

“汪妍失踪在六月初七……”

“第一次典当在六月初四……”

“长相思在四月十三发售……”

“浮香斋防制香丸……”

姜离轻喃不断,落在膝头的手亦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某一刻,她忽然坐直了身形,目光亦森寒起来,她一把掀开帘络,“九思,你快回大理寺见你家公子,我知道该去何处找人了!”

九思一愣,“小人回大理寺,那姑娘呢?”

姜离寒声道:“我去一趟义庄。”

……

裴晏从大理寺监牢走出来已近酉时,冯骥和付云珩都等在外面,冯骥道:“大人,六处城门都去仔细查问了,没有见过他们。”

付云珩也上前来,“鹤臣哥哥,怎么忽然确定了凶手?”

裴晏将得来证供给付云珩,付云珩接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案发的那几次,他们还真不在府中啊,可惜我们当时只顾着安抚他们情绪,哪里疑过他们!这些人都只在府里伺候了两三月,这是早有预谋!可我们那边也搜了半日了,没发现他们的踪迹,难道是躲藏去了何处私宅我们还未发现?”

一路回了东院,裴晏看着新得的证供陷入了沉思,某一刻,他目光一转落在堂中,轻声道:“年初开业,年初支银,香方防制,东家无踪……”

付云珩没听懂,“鹤臣哥哥在说什么?”

裴晏目光几变,“这怎可能……”

付云珩看向卢卓二人,卢卓与冯骥亦是一头雾水,而这时,九思从外面快步而入,“公子,小人回来了——”

他直冲进门,裴晏看向他身后,“薛姑娘呢?”

九思快速道:“薛姑娘说要去一趟义庄,他让小人先一步回咱们要抓的人在浮香斋——”

裴晏眉心一跳,立时起身,还未说话,一旁的付云珩瞪大了眸子,“浮香斋?浮香斋今夜不是有品香雅集吗?不是请了好些达官贵胄人家的小姐吗?我姐姐也被虞梓桐带着去那雅集了!”

话音落下,裴晏不知想到什么,断然道:“让牢里继续审,卢卓清点武卫出发,浮香斋要出事——”

……

酉时过半,陈安将最后一位客人迎进了后院临时搭建的花厅之中,虽是临时搭建,却也装点的珠帘绣幕,富丽堂皇,灯火荧煌间,以庆阳公主李莹为尊的三十多位夫人小姐并几位年轻公子皆分席而坐,连凝香阁如今的东家康隆也在列,每个人都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这个掌柜身上。

陈安挺了挺胸膛,面上一派春风得意,大半年期,他还在通州香铺之中伏低做小求生意,可短短十个月,他竟能与当今公主、与王侯夫人、世子,伯爵小姐、公子们相聚一堂,甚至无需谄媚卖好,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也对他笑脸相待。

陈安清了清嗓子,又朝着后厢抬了抬手,在一片悦耳丝竹声中,他登上了铺满黼黻的圆台,又笑盈盈道:“今日有幸得诸位贵客赏光,在下也就不卖关子了,今日除了此前出过的珍藏限量香膏和下月将出的五种香脂,我们东家还新制了三款新的香脂请大家品鉴,这三款新香脂将不做对外售卖,只送给今日出席的诸位,临近年末,以此感谢诸位今岁对浮香斋的厚爱。”

席间传来几声欢呼,陈安拍了拍手,四垂的纱帘后,鱼贯走出七八个形容清秀的侍女,侍女们捧着精致的香盒,依次奉送给在座的客人。

陈安道:“这第一款香,名叫‘雪中春信’,如今正值隆冬,我们东家以红梅做底,特制了这款色艳气幽的淡香,无论是公主殿下、夫人小姐们,还是诸位公子,皆可享用,绝无艳俗之感……”

随着陈安所言,众人打开香盒,纷纷试起香来,不过片刻,皆是赞不绝口。

陈安眉梢眼角笑意更深,片刻后,又拍了拍手,待侍女们送上新香,他又道:“这第二款香,名叫‘归梦同心’,海棠未雨,梨花先雪,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此香是我们的长相思续作,除了海棠、梨花、丁香、豆蔻之外,还有沉香与我们的西夷神香木,尤其适合闺中小姐们。”

在场者多为年轻女子,闻言皆素手试香,薛沁今日来的极早,等的便是此香,此刻试着新香,忙不迭对着面前的铜镜涂起胭脂与口脂来,其他人显然也对此香颇为青睐,一时场间多有幽香浮动。

庆阳公主失笑,“这香本宫便不必试了,驸马喜欢清淡怡人之香,雪中春信就十分不错。”

陈安闻言不敢轻慢,连忙请上第三种新香,“这第三款香,名叫‘嬿婉良时’,诸位可品一品,里头除了芙蓉、牡丹之外,还有何种香料——”

薛沁闻言先道:“百合,丁香——”

陈安笑着应是,这时,又有一人道:“嬿婉良时,这是恩爱多情,良辰结亲之意,这是要出专门给新嫁娘所用之香吗?那被退婚的人,岂不是用不得?”

话音落下,场间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西南一席上,这里坐着兵部侍郎之女虞梓桐,在她身边的,正是近几日在长安城风头正盛的寿安伯府小姐付云慈。

一听此言,虞梓桐丹凤眼一竖,“江佩竹,你胡说什么?”

说话的乃是蕲州刺史之女江佩竹,她闻言一笑:“我胡说?要我说,早知今日有寡廉鲜耻之辈来,我们其他人便不必来了,免得惹了晦气。”

付云慈坐在虞梓桐身边,一听此言,面上血色瞬时褪得干干净净,虞梓桐一把攥住她的手,“我倒要听你说说,谁是寡廉鲜耻之辈?公主殿下在此,也容你放肆?”

江佩竹闻言立刻看向庆阳公主,“殿下,臣女可不是不尊您,臣女实在是不愿与德行有污之人相交,我若是闹出那档子事,只恨不得自戕才好,哪有脸出门啊?”

虞梓桐冷笑道:“寿安伯府的案子大理寺已在调查,你只凭几句流言就在此大放厥词,你的德行又在何处?哦,瞧我这记性,没有的东西,咱们怎能要求她有?”

付云慈不住摇虞梓桐的手,但虞梓桐愈发阴阳怪气,江佩竹闻言气白了脸,正要再说,身边的余妙芙一把拉住了她,“好了佩竹,虞姑娘说的不错,等大理寺的消息便是。”

江佩竹哼道:“都多少天了,这等托词也有人信……”

庆阳公主扶额,“好了好了,咱们今日是为了雅趣与美貌而来,怎么还斗嘴起来了?本宫也许久未见云慈了,多出来走动是极好的……”

付云慈欠身示谢,庆阳公主这时捧着香盒道:“陈掌柜,本宫有个疑问,这半年来,你们浮香斋风头出尽,可本宫却一直未见过你们那位制香极厉害的东家,你们的东家是有三头六臂吗?怎么本宫从未听过他的模样?”

陈安这时神秘一笑,“公主殿下,这也是今日办雅集的原因之一,半年来,不知多少客人想知道我们东家到底是何人,这不,今日大家便可得见了。”

话音落下,陈安头顶的二楼轩窗亮起了灯盏,轩窗后,竟出现了一道玉树临风的清隽身影,此人身形挺瘦,墨发半挽,一袭竹青银纹广袖长衫,衬的其潇洒俊逸,但遗憾的是,他面上带着半块银色面具,挡住了大半容颜,但只凭下颌与身形,也能看出是个十分年轻的俊朗男子。

席间私语起来,庆阳公主先是微讶,继而不太满意道:“人都来了,怎还戴着面具?让本宫看看这样好的制香师是何人——”

“他自然不敢摘下面具。”

庆阳公主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朝声音来处看去,看清来人后,皆是一惊——

庆阳公主惊喜道:“鹤臣?你怎么来了?”

裴晏大步流星入了花厅,陈安见状忙迎上来,“裴大人怎么来了?”

裴晏在堂中站定,与轩窗处的人不远不近对望,“摘下面具,便会叫人知道原来姐姐惨死、备受欺压的私生公子,背地里竟有这么大的产业,还会叫人知道,此人是如何借凝香阁的香方谋财图利,更有甚者,连他苦心塑造的与姐姐深情厚谊,相依为命的形象亦会一夕崩塌,如此,便会暴露他便是新娘屠夫的事实。”

顿了顿,他问:“我说的对吗?康景明——”

裴晏一句比一句更吓人,尤其“新娘屠夫”四字落地,更是骇的姑娘们花容失色,而“康景明”三字一出,旁人没有反应,坐在角落里的康隆却吓了一大跳。

“裴大人,您刚才叫他什么?”

裴晏并未答话,只死死盯着二楼之人,而楼上人似乎意识到了躲避不过,轻一抬手,将面上面具取了下来——

康隆眼珠子快要掉在地上,“你、你真是……康景明!我就知道浮香斋靠着仿凝香阁发家,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么大的生意,你哪来的钱?你姐姐尸骨未寒,你怎么敢?等等,新娘屠夫……你、是你害了你姐姐?!”

康隆身形一晃,难以置信,而二楼上的康景明,面上也闪过一丝迷惑,“裴大人,您的意思是,我杀了我姐姐,然后分尸抛尸吗?”

不等裴晏说话,康景明悲切道:“大人知道我姐姐对我有多好吗?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我也是最爱她的,我怎么可能忍心将她的尸体剁成猪肉块一般?”

话音落定,他又看向康隆,“这么大的生意,我为何不能有?我正是要让长安城知道,没有康家,我依旧能制出长安城最好的香,一个‘康’字罢了,不给我,我也不稀罕要,如今你可满意了?”

康隆气的胡须乱颤,“你姐姐把你带大,你怎么敢……”

康景明耸了耸肩,“是啊,我不敢,所以你要问问裴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姐姐如今可还躺在义庄里……”

“你姐姐可没有躺在义庄。”

康景明话音未落,又一道女子之声响了起来,众人朝门口一看,竟是姜离赶了过来。

姜离沉着脸,与裴晏四目相触一瞬,又往楼上看去,“你用两重障眼法换尸,用翠竹代替汪妍,用汪妍代替你姐姐,康景明,你到底把你姐姐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下章大白一切!

求求营养液宝子们! “大人,没有找到人——”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