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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观察着他的反应:“是不是很好吃?”

时屿瞥了他一眼,又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口中。

入口细腻鲜滑,甜嫩却不腻,满齿都是肉质的鲜香。

公司附近很少有能符合他口味的餐点,十几分钟过去,他每盒菜都吃了很多,基本上没有放下筷子办公,连汤也喝了大半。

难得餍足,时屿的心情多了几分愉悦。

下午,快递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上门,直直地送进时屿办公室,秘书处的人纷纷行注目礼。

“老板才回来三天竟然就被人惦记了。”

另一个同事摇头说:“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

乔治挑着眉欣赏着眼前的玫瑰花,忍不住打趣道:“还有卡片呢,老板。”

时屿头也没抬,声线冷冷地:“寄回去。”

“没有地址。”

“那就丢掉。”

“你一点都不好奇是谁送的吗?”乔治拎起卡片来念道,“A rose for a love so deep, and a heart that's yours to keep.(一朵玫瑰,献给如此深厚的爱,一颗属于你的心。)”

他面不改色道:“下次不要往办公室里送。”

乔治耸耸肩:“好吧。”

他抱着玫瑰花出门,将花扔进了垃圾桶。

凛冬的夜晚有些孤寂, 两簇车灯笔直地铺在雪地上。

街道沿路积雪皑皑,袅袅雾气灰蒙蒙地笼罩在城市上空,雪路平滑如镜,行人的脚步放的极慢。

车子减速, 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时屿的视线从平板中抬起来, 只手摘掉眼镜,轻阖上眼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乔治先一步下车,走到后排打开车门。

车窗外风卷残雪如利刃般呼啸而涌,吹起了时屿额前的碎发, 漆黑暗纹皮鞋踩在雪地里, 他抬起头,颀长的脖颈白到几近透明。

有轻薄的雪花落在他发红的眼尾,随即化开。

他视线落在别墅的庭院里,眸略微眯了眯, 淡道:“院子你找人打扫过了?”

小区四处都是被厚雪掩埋的景象,而时屿家铁制栅栏后的别院里,门前一片肃清, 一路蜿蜒到玄关门的青石板石阶上, 只残留着薄薄的水渍。

乔治回眸看了眼,皱眉纳闷道:“没有啊, 可能是小区管理人员打扫的吧。”

时屿眉心微蹙, 转头看了眼身后邻居家门口积簇的厚雪,心生疑惑。

乔治又笑嘻嘻道:“老板你别说, 这管理人员还挺贴心的, 看这雪天路多滑啊,石板上都结冰了, 如果不清理多难走。”

时屿低敛下睫,手落进大衣口袋里,低道:“你回去吧。”

乔治微微欠身鞠躬,笑道:“老板明天见。”

时屿越过石阶路走到门口。

屋檐下两侧立着罗马柱,雪融化的水滴敲落在房檐的声响如雨打芭蕉。

时屿鼻息间呼出袅袅热气,刚想输入密码时,察觉到石柱旁侧下,堆着一个很小的雪人,大概有巴掌大小。

以细小的石子做鼻眼,干枯的藤条做嘴巴。

纤长的睫翼扫过眼tຊ睑,时屿稍愣了片刻,倏然刷的回眸,望向四下无人的街道。

夜色寂静,白雪纷纷扬扬。

握住门把手的掌心松了又紧,隐隐布满汗意,漆黑的眸子里泛着雾气,片刻,划过一瞬失落的情绪。

密码门响起滴滴的声响,门被打开,又重重地关上,倾灌的冷风被封锁在身后。

时屿有些疲倦地靠在门上,玄关口昏黄的灯光应声而起。

段京淮曾经也堆过这样的雪人给他,逗他开心。

浓密的睫在脸上拓下一道阴翳,他轻轻地敛下眸,嘲讽自己的矛盾和贪心。

发顶暖橘色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氤氲朦胧,像是夜归路上的照明灯。

暖橘色象征着柔软,明亮,希冀,如烟花粲然绽放。

时屿将头贴在门框上,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不知当初装修的时候,自己为何要答应装这种颜色的声控灯,这一瞬的温暖根本不属于他,像个被谎言编织的梦,虚幻到一戳就破。

他静静等着,等着这灯光熄灭,然后弯下腰,换鞋。

换洗完衣物之后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雪将整个客厅映得恍若白昼。

他没开灯,就这样打开电视,机械地调着一个又一个节目,垂眸时,扫到自己洁白的手腕。

腕骨上被烙印的吻痕已经很淡了,一如他们之间再次渐行渐远的关系。

他的确是为了段京淮,主动跟R&E的上级请示要调到君逸这个在国内市场上毫不起眼的公司。

他刚当上副总没多久,这种明升暗降的人事调动,令总部这边都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分明想到去招惹段京淮的后果,可他还是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节目一个个跳过,他轻阖着眼,感觉心口充斥着一种被撕扯开,血肉模糊的痛。

酒精可以麻醉神经。

或许醉了之后,就能将段京淮在他的脑海里抽离一些。

时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一片,没有酒也没有食物。

忘了叮嘱乔治买一些备着。

现在这个天气,叫外卖未免太折磨人了,小区外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商店,他可以去那里买一些。

时屿披上大衣和围巾,打开门往屋外走。

天地间一片萧条,桦树落叶褪尽,只剩下淋漓的骨骼。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嘎吱嘎吱作响,鼻端呼出的热气在睫毛上留下,道路一片寂静,连人影都很少。

便利商店亮着微弱的光,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吹得他眼角酸胀。

店内分为两块区域,隔着透明玻璃,便利店内的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屋内看电视。

喜剧电影,随着剧情的深入,父亲时不时地向孩子提问一些问题,孩子会提高嗓音举手抢答,剧情推至高潮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仰面大笑,气氛其乐融融。

幸福到让人看了不禁都要落下泪来。

时屿呆呆地站在外面,没出声,也没敢出声,生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会打扰到他们。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温暖。

记忆里,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是不断的争吵,打碎的碗具,撕裂的相片,他将房间的屋门悄悄打开一道缝,泪眼湿润地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

父母工作总是很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越来越少回这个家,每次回来都是冰冷着脸恶语相向。

再后来,家里就只剩下他跟母亲两个人,时屿就在这样残缺的家庭里长大。

不知他在收银口僵直着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才回过神来,这时便利店的老板也发现了他,连忙道歉。

“请问先生你需要点什么?”

时屿回过神来,问道:“有啤酒吗?”

“在外面的自动贩卖机里,我帮你拿。”

老板说着,就要在屋子的里间出来,孩子有些淘气地抓住老板的衣角,不满地撒娇道:“爸爸,接着看嘛。”

老板教育道:“外面有客人。”

看着孩子脸上不舍的神情,时屿适时开口道:“没关系,我自己拿就好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

时屿淡淡摇头。

他低敛着睫走到屋外,刚开门,刺骨的寒风便吸附般紧贴到他的脸上。

门口的自动贩卖机身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玻璃窗口内泛着薄弱的光,看上去有些孤苦伶仃。

屋内又传来了清澈婉转的笑声,直到自动门缓缓关闭,将那温暖也隔绝在内。

时屿有些滞愣地望着玻璃窗口里的啤酒,浓密的眼睫低垂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缓慢地投到币口,清脆的落币声在孤孑的阒静里格外清晰。

凛冽的风擦着耳畔划过,时屿将脸埋在围巾里。

修长的手指还停滞在投币口,指端有些红,掌骨被冷风吹得犹如青玉。

有雪花落在还残留着吻痕的那截腕骨上,很快便被体温融化。

鼻端莫名有些酸意,眼角也染上薄红。

时屿觉得视野里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莫名袭来的怔忪正逐渐吞噬着他。

忽然,有一团柔软的热覆盖在他的掌骨上,不露声色地将他冻至冰冷的手攥在掌心里。

这手掌温热厚实,掌心的皮肤有些燥,无论是指节还是指腹纹理都熟稔的过分。

时屿浑身一凛,他微微瞪大眼睛,下一秒,便有带着雪松香气的热源从身后将他佣进怀里。

“咚”的几声碎响,两罐啤酒从贩卖机里翻滚下来,叽里咕噜地砸落在雪地里。

四面八方侵袭的冷风被尽数挡在身后,时屿神色僵住了几秒,被攥住的那只手泛起了薄薄的汗意。

段京淮站在他身后,紧紧地将人搂在怀,唇贴在他的耳侧,带着烫意的气息拂在他脸上,一片酥麻。

时屿的心扑通跳着,血液有些沸腾。

他回过神来,身子稍动了动,身后的男人却略带惊慌地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些,热源包裹着他。

“给我抱一抱,一会儿就好,”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祈求,“实在是……有点想你。”

雾霭缭绕, 皎洁的月光被掩藏在缥缈的云层之中,昏黄的街灯都尤显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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