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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屿不知道段京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虽然在平复呼吸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感,但并不妨碍正常击球和跑动,而且在对抗时,紧张神经也全然掠夺了痛感。

这种程度的脚伤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对上段京淮的眼睛,纤长的睫翼轻轻扫过眼睑,时屿不以为然道:“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段京淮稍愣一瞬,记忆穿梭回某个黄昏浓稠的下午。

他刚打完一场艰难的校园篮球赛,膝盖受伤,发梢处还染着湿漉漉的汗,步态蹒跚地往观众席走。

时屿笔挺地抱着胸坐在观众席内,冷着脸瞪他,眼尾勾了几分红。

盯着他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段京淮好笑又心软地蹲在他面前,眉梢微扬:“你紧张什么?又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念及至此,段京淮瞬间被气笑了,咬牙道:“时屿,你故意气我是吧?”

站在旁侧的沈知年拧起眉,温声道:“受伤了还是要重视的,友谊赛而已,别落下病根。”

说完便半蹲下身,示意段京淮说:“我来吧。”

段京淮没动,也没理人。

两相僵持,沈知年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他觉得有些奇怪。

谢景廷侧目看到医生抱着医疗箱从别墅里跑出来,连忙打圆场道:“交给医生吧。”

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也没波及到骨头,医生给抹了药,仔细包扎了下,叮嘱说:“沾水没问题,只是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剧烈运动了。”

沈知年问道:“多久需要换一次药?”

“晚上吧,晚宴过后我去找时屿先生。”

“好,麻烦你了。”

医生走后,沈知年在身边蹲下身来,抚着时屿的背温声道:“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过也得好好养着。”

时屿轻轻摇头:“没事的知年哥。”

哗啦啦一阵乱响,坐在正仰头一旁喝水的段京淮缓缓捏扁了一个矿泉水瓶。

郝帅笑嘻嘻道:“时屿你网球打得可真好啊,我第一次看见老段被逼到这种境地,刚才他突然冲到你那边,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

蒋旖旎也没心没肺地附和:“对啊,老段冷着个脸,吓了我们一跳。”

沈知年压低嗓音关切地说:“你也别太逞能了,这次要不是京淮及时发现,等你打完脚腕缠的可就不止这两层纱布了。”

说完,沈知年侧目看向段京淮,唇角含了笑:“多谢京淮了。”

“……”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站在亲近时屿的角度感谢他。

段京淮眉心轻拢着,抿紧一线薄唇,慢条斯理地将瓶盖拧上,拧紧之后他还没松手,塑料瓶身被他握在掌心里挤压成了一个扁平的形状,然后,砰的一声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内。

他随手拎了外套起身,阴沉着脸进了别墅。

“……”

谢景廷在一旁轻嗤了声,觉得好笑:“有事不说,跟个破瓶子较什么劲。”

四处涨潮的黄昏湮灭了残存的日光。

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天花板嵌着繁复的花纹,最顶悬着一盏暖橘色的水晶吊灯,灯口镶着蜡烛装饰。四周的墙面像砌了金粉般奢华。

私人聚会,谢景廷也不是太在乎规矩的人,他坐在主位,其余人都熟络,随便坐在长桌两侧。段京淮下来的晚,等他到的时候,只剩谢景廷左手边的位子空余。

郝帅留了餐前甜点给他,他嫌腻,让服务生端走了。

时屿紧挨着沈知年坐在他斜对角的位置,餐厅内大提琴声空灵舒缓,两个人频频侧目低声交谈着,柔软的光影落在他的发顶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

不知沈知年说了什么,时屿弯了弯唇角,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逐渐漫上了清浅的笑意。

段京淮喉咙一紧,指尖缓缓蜷缩。

人齐了,管家吩咐侍者上菜。

郝帅跟程晟是活络气氛的高手,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新鲜段子,逗的人啼笑皆非,谢景廷边嫌弃边纵容,附加毒舌几句,整顿饭餐桌上都是松缓随意的笑声。

“美国有家叫‘char’的餐饮店最近炒的挺火的,在外网上刷到不少好评。”秦皓抿着红酒突然说道。

沈知年摇头:“宣传到位,味道一般。”

时屿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蟹壳,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腹轻压着橘红色的壳贝,倏一拆开。

汤汁将白玉般的指尖浸湿,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他将剥完的蟹肉放进餐盘内,刚抬起眸,沈知年就适时地递了张湿巾给他,他接过,浅浅道了声谢,沈知年微牵起唇角,眼神清亮。

他叉了一块面前餐盘里的金枪鱼,凑近了些,递到时屿的餐盘里,温声道:“你尝尝,这道金枪鱼,味道像不像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

时屿擦干沾了油腻的手指,拾起刀叉起切了一小块鱼肉浅尝,边咀嚼缓缓点头:“嗯,这个腥味的确很像。”

沈知年眼底的笑意更甚:“是吧,还记得Kevin每次都要吐槽,但每次都要点。”

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段京淮指尖摩挲着红酒杯,眸色冷冷地凝视着时屿,他感觉餐厅里的气流格外窒闷,心口仿佛堵着一团污浑的气。

蒋旖旎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她忽生八卦之心,咬着叉子伸长脖颈:“对了知年哥,你跟时屿又不同级,是怎么认识的啊?”

“社团,”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沈知年的眼神变得柔软,“人文地质,很冷吧,当时还是我们吹得天花乱坠把他忽悠过来的。”

“我们原本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第二天一进社团,就看见他戴着耳机坐在窗边看我们画的宣传册。”

“我们宣传册都是自己画的,他当时还不好意思说,后来熟了之后,对我们几个的画功百般嫌弃。”

郝帅兴冲冲地插话道:“我猜小美人一定心灵手巧。”

“他?确实。”沈知年抬起眼,眼神专注的望着时屿,眉眼深邃,“他做什么都很优秀。”

“唉——”郝帅忍不住哀嚎,“老沈你什么时候能夸夸我。”

身侧的秦皓浅笑着补充道:“能让知年赏识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时屿性子虽冷,但脸皮薄,被人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耳廓和鼻端都浮出一层浅淡的绯红。

这般神情,本就是情绪使然,时屿也只把沈知年的话当做出于他教养的礼貌,可这落在段京淮眼底就彻底变了味——像极了暧昧期的调情。

夜幕沉沉,饭毕,管家上前提醒,定做好的蛋糕被送进旁侧的露天泳池。

郝帅本来就玩的花,又喝了不少混合酒tຊ,这会儿酒劲儿上涌,扯着领带嚷道:“说好的通宵蹦迪哈,我约了很多妹子。”

有人兴致上来了,兴奋地挑挑眉:“就光找了妹子?”

郝帅露出一副“懂你”的表情,指着人说:“有。八块腹肌。搞体育的。”

程晟一巴掌拍到郝帅的屁股上,贱兮兮道:“有没有上次你睡得那个?”

“我草,一夜情谁他妈记得谁啊,早删了。”

谢景廷给了他一脚。

“踹我干嘛,老谢这事你熟啊,你寿星,今晚都听你的,好吧。”

时屿觉得心口有些窒闷,他率先站起身来,淡道:“抱歉各位,我去找医生换药,今晚就先失陪了,”又转向谢景廷,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谢总。”

谢景廷勾着唇笑了下:“没事。”

沈知年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我陪你吧。”

时屿失笑:“不麻烦了,我行动自如,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沈知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时屿点头:“好。”

夜色如泼墨般浓稠,一镰银饰般的弦月悬挂在幕布上。

时屿洗完澡,擦拭着湿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有些松垮,领口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肩侧,他站到窗前,清晰地看到露天泳池的一隅,灯河像星火般不知疲倦的闪烁着,人潮翻涌。

他下意识地寻找某个身影,心也跟随着波澜的视线逐渐起伏。

他的心沉下去一块。

下一秒,门铃声响,大概率是刚才通知过的陈医师。

屋内没开灯,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哪儿去了,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玄关处把门打开。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缓慢倾漏进来,在地板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修长挺拔的男人逆着光,脸部轮廓在光影的临摹下如雕塑般深邃,极具压迫感。

时屿怔愣了下,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握在把手的指尖微微蜷起。

段京淮沉默了片刻,视线从他的脸逐渐滑到赤.裸的脚上,缓缓蹙起眉。

时屿不自在地稍退两步,刚想开口,段京淮忽然健步上前,揽住他的腰肢和腿窝将人打横抱起。

门关紧,擦头发的毛巾顺势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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