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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煜又叹了口气,放柔声音道:“你那点心思真当我看不懂是吧?对一个人产生爱恋没有任何错,不必自责也不必藏在心底。你既然喜欢对方,那么他在你眼中一定是有独特的亮点,吸引着你不断去靠近。”
“但是,你们皆是修仙人,不同于凡人可以隐居山林安逸一生。未来道路究竟有多少艰难险阻谁都无法预料。你觉得你现在一味想要把自己赤诚之心剖出,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师尊,我……”章祁月想要辩解,他却发现无话反驳。
他能得到什么?只能让大师兄知道自己的心意,仅此而已。可这样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真的足够吗?
邹煜捡起地上落叶,当着章祁月的面折断,接着说道:“对方会知晓你的心意。你是舒服了满意了,那别人怎么想?你心生恋眷,对方也会因此心乱如麻,又何来的静心修道?结局要么走火入魔,要么如同这片叶子一样,过于脆弱而被随意抹杀。”
枫红似火的叶片从指尖脱落直坠在地面,发出极小的轻响。多年后或许会被尘沙埋没,也许会被风卷走,不复存在。
世间也再无他们的痕迹。
这样的结局又怎么能发生在阮秋盛身上,他是悬于高空的星辰。而章祁月真实想要的,便是将那散发万千光芒的明星护在手中,在众人追捧中不会受到一丝伤痕。
“懂了吗?”邹煜的声音将章祁月思绪拉回,他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用力点头回应邹煜的话语。
他发誓,以后只要碰到有人说自家师尊坏话,他一定第一时间去把那人揍个鼻青脸肿。
他家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
发觉自己的话点醒了小徒弟,他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重新回到那副懒散样,没骨头似的挥挥手示意对方回房闭关。
他总算是明白了苏焱为什么不收徒弟了。
是挺麻烦的。不过,养徒弟也真得好玩。
看着章祁月离开的身影他轻笑一声,这种熟悉感他也曾经历过——一只雏鹰百般挣扎,在无数次的下坠中终于展开了翅膀。
真是越来越期待自家三个徒弟蜕变的模样啊。
没了那三个小子的闹腾,枫翠终于回归宁静。
起初前几日邹煜太过于无聊,便突发奇想到折戟宗大殿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结果不仅没搞到消息,反而一群长老被这突然出现的正宗主吓得大气不敢出,弓着身大眼瞪小眼,跟个结巴似的半天憋不出一整句话。
谁敢说话啊,邹煜是非大事绝不出席的存在。
这回不仅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殿堂,杵着雪渊剑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倚靠在中央椅子上,努努嘴示意台下长老们汇报今日情况。
数十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彼此交换眼神,继续装鹌鹑一声不吭。
邹煜这阵仗哪像听宗门闲事啊,简直就像个暴君上朝,一听到不顺心的话就嚷嚷着砍头的那种。
好在邯绍及时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满身风尘的白衣,就被拽进大殿,将那尊红衣大佛请走。
“嘿咻。”讨不到乐子只能被邯绍“拎”回枫翠居。脚才踏入枫翠居大门,紧接着邯绍身边就没了人影——树杈上来回晃动的靴子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邯绍没管那好动的人,环顾四周没见另外几人身影,问道:“你那三个徒弟呢?”
“被我赶去闭关了。”邹煜不以为然地躺在树枝上,枝叶繁茂挡住他的身形,这也恰好盖住了邹煜那双警惕偷瞥的眸子。
邯绍微怔,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直接指着树上的人破口大骂:“他们这才死里逃生多久,你就把他们赶去闭关修炼,压榨自家徒弟是吧?我平时也没见你这样啊?我连章祁月那小子都没见着就被赶去闭关了?怪不得这么闲跑去大殿。”
章祁月之前从邯绍这边磨走夜明珠时,就是以出仙谷后一定将自己获得的宝贝让邯绍过目。结果呢,他出门忙了这么久,到头来连个毛都没见到。
邹煜收回目光压下心底警惕。
暗门的行动过于奇异,他从未向外大肆宣传自家三个宝贝徒弟,又怎么会引外人盯上他们。
只能有一种可能——阮秋盛天命护佑的秘密被人外传。
这个秘密只有折戟宗内的各大长老知晓,而邯绍恰巧又在这个时间段外出,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不过如今邯绍这个反应倒让他觉得心安,只能说是自己太过多疑,实在不该对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友心生疑念。
邹煜甩手丢弃被他玩弄破碎的叶子,翻身而落,揽过邯绍肩膀,脸上堆笑道:“哪有,我突然觉得你之前说的太对了。徒弟就该放手去锻炼他们一下,总不能天天养着吧。”
“得得得,你爱怎么搞不关我事。我去大殿了,那群老东西估计被你吓得不轻。”邯绍拍落邹煜套近乎的手心,摆手便离开枫翠居。
清风吹开身后红纱,刚刚拂过邯绍肩膀的手指凑近鼻尖,片刻后五指又蜷缩在一起转身走进房屋。
只有人间街坊飘荡的杂乱气息,没有丝毫怪异之处,或许真的是他自己问题。
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再细究吧……
第32章 乱局
寒来暑往, 夏始春余,如同沙漏倒置,细细流淌着岁月年华。高耸的围墙将枫翠居里亘古不变的美景同外界相隔——人界几十年间历遍春花、夏风、秋月、冬雪。
而枫翠居那山间庭院里的花圃不知何时起, 竟真种满了花草。明艳的淡紫色铺满整个方形, 在沈琦紧闭的卧房门前随风而动。
那三个徒弟的大门从未有过动静, 闭关修炼之人虽不用饮食, 可邹煜还是有些担心他们的身体状态。
万一饿了怎么办?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卡在瓶颈无法突破甚至走火入魔?
邹煜天天站在山底下仿佛一座望“徒”石,愁容满面,简直就是送三个小孩远行,结果操碎了心的母亲。
大殿不能去,也没有徒弟在旁边闹腾。邹煜的生活瞬间少了太多乐趣,闲着没事找邯绍吵几次架, 或者蹲在苏焱旁边看他照顾仙草。再无聊些就做一堆甜糕摆在院子里,等顾凝玖自己上门咬钩。
做甜糕自然少不了自家徒弟们的份。
他将三个食盒用布料系上, 唤出雪渊充当运输工具, 不声不响地将那些食物放在他们门前。
于是第二天就能收获三个空盒。
很难不怀疑之前沈琦用怀心剑挑食盒的动作就是跟自家师尊学的......
邹煜将网带用力系在他门口那棵粗壮的大树上,随口问道:“你那边有新情况吗?”
顾凝玖没理他,将手中半块糕点塞入嘴中,又拍落掌心碎屑, 悠闲地吹散杯中浮叶, 闭目品味这上等好茶。
香茶, 甜糕, 美景。放眼天下, 还有谁的生活能有她过得舒服。
一弯柳叶眉衬得那双水灵的杏眼勾人心魄, 这姣好的面容引得旁人恨不得将金银珠宝通通捧出, 只为博得美人儿一笑。
只可惜这位美人儿开口就抹杀了一切幻想:“没有,暗门最近安静得跟死了一样。说不准哪天我心情不好随意杀几个人, 他们宗门都察觉不到。早就看陈讳那老头不爽了。”
邹煜此刻已经绕到树的另一侧,继续搞着粗糙的绳带,对于顾凝玖的抱怨他略微敷衍地嗯了几声,补了句:“我这也是,一切正常。”说完又不再吭声,满眼都是他面前的破网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