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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迟迟不归,那庙都空置了三四年,你怎么能确定陛下一定会记得那庙?”

“因为买这庙的钱,走得是陛下的私账。陛下当年为了买庙,还刻意出宫去考察了一番,千挑万选才定下此处。那庙的位置实在太好,就算他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等你们出了角门,他一眼就能看到那庙。”

“行。”

张俊爽快点头,他也不过随口一问。就算赵构到时候记不起这庙,他也可以把他敲晕了带过去。只是敲晕之后,就必然要鱼死网破……想到这里,张俊有些不安地上前一步,他盯着刘光世的眼睛再次确认:

“先说好,我只负责将陛下带到空庙,后面的事我绝不会再出手!”

“刘光世,你最好信守承诺,彻底解决后面的麻烦。若是让别人抓到一丝蛛丝马迹,天下悠悠,难堵众人之口,就算建国公登基也保不住我们!到时候我们两个……不,是我们两家,乃至挚友同僚,都会被你害死!”

“你且放心。”刘光世郑重点头。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送……”陛下和你“……好好上路。”

「山东历城」

“那一串扶不起的南宋阿斗有什么可说的,仙子啊仙子,你倒是讲讲辛弃疾的功绩啊!”

再转几个弯就要到辛家小院了,可天幕还没讲到辛弃疾的为官功绩,历城知府不由开始着急,他搓着手就差跪下磕头,双掌合十不停祈求辛弃疾为官发达。

别误会。历城知府可不是突然大发善心,恰恰相反,辛弃疾的功绩只是他同金人叫价的筹码。

就像一个天平,婴儿辛弃疾在左边,金人的大元宝则在右边。辛弃疾南归,加几块元宝;辛弃疾献《美芹》,再加几块元宝……辛弃疾为南宋创造的功绩越多,历城知府就越能向金人要个高价。

“讲讲功绩,讲讲功绩,讲讲功绩!”历城知府闭目祈祷,喃喃自语,“辛弃疾啊辛弃疾,你可一定要成为南宋的奇迹!本官后半辈子可全都指望你了,你一定要给本官争气啊!”

历城知府这紧张的模样,倒颇像放榜前那些考生的爹,而天幕就是那迟迟不至的“报喜童子”。想到这里,跟在轿子旁的王富贵忍不住笑出了声。

知府神色不善地抬眼,王富贵赶紧将喉咙里未尽的笑声化为咳嗽,故作严肃地转移话题:“老爷,等拿下辛弃疾后,您是派人直接送他去中都表功,还是先给郎主递折子看看情况?”

“当然是递折子!”知府虎目一瞪,“鬼知道螳螂捕蝉,还有无黄雀在后。把辛弃疾直接送去中都,万一路上被人截了怎么办?”

王富贵点头如捣蒜。想了想,他又追问了一句:“那折子是写《美芹十论》吗?老爷准备让谁来写?”

富贵险中求,毫无疑问,转写《美芹十论》的过程中肯定还会有不小的死亡风险,知府当然不会自己落笔。但若要找人代笔,乃至找人递折子,这个人选又让知府万分头疼。

历城官衙里的汉人本就不多,耿直的同僚大多爱宋,自然不会出卖辛弃疾,而油滑的同僚又心眼多,指不定反手出卖自己独占功劳。思来想去,竟然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等等!这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知府上下打量着王富贵,垂下的嘴角缓缓弯起,他望着王富贵的眼神既像是在看块肥肉,充满了压抑的兴奋和喜悦;又像是在看必死之人,带着一丝难言的同情与愧疚。

与此同时,被打量的王富贵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寸寸僵硬。

他扯了扯嘴角,抱着一丝侥幸,结结巴巴地找理由推脱:“老、老爷,我刚才在打探辛弃疾下落,天幕讲了什么,小的可是一点都没记住啊!”

知府不以为意,笑容满面:“不碍事,本官都记下来了,一会儿背给你听便是。”

顿了顿,知府再次开口,态度是王富贵从未见过的和颜悦色:“富贵啊,我听说你那老娘都快八十了,现在还住在城南的荒巷里?城南那治安可不行啊,金人野蛮,那块乱得很。等回去了,我着人给你在城北置办个大宅子,以后你就带着老娘住新宅享福吧!”

王富贵的嘴唇动了动:“我……”

“富贵啊,你儿子是去隔壁章丘当差了吧?可巧,那章丘知府是我的同年,我和他的交情非比寻常……这事我和你说过了吗?”

王富贵的面颊抽搐了片刻,最后生生堆起一个笑:

“说、说过了。”

“说过了就好,我会跟他打招呼,让他平日里多关照关照你儿子。”

沉默片刻,王富贵认命般狠狠一点头,终于说出了知府想要的回答:“谢谢老爷。老爷大恩大德,小的鞠躬尽瘁,无以回报。”

“总有机会的。”知府满意地笑了笑。

“喏,你看,这不就到辛家小院了么!”

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辛家小院。

王富贵坐直身子,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不大的小院里热闹非凡,院子里已经挤满汉人,但还有不少人在门外排队等候。这些进出的百姓或是抱着襁褓,或是牵着孩子,甚至还有孕妇挺着大肚子来回走动……王富贵皱起眉,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知府自然也没错过这不寻常的一幕,他毫不犹豫叫停轿子,示意小队先避到一旁。为了避免惊动官衙内的金人同知和通判,他本次出巡只带了十名金兵。这些汉人老百姓拖家带口,把辛家院子挤得水泄不通,金人汉人数量差别巨大。知府不得不多做考虑。

“让金兵先别过去,以免惊动百姓。”

知府看了一会儿,突然招手示意王富贵附耳过来:“富贵啊,你先去前面打听打听,这群人究竟为何聚在辛家门口。”

王富贵应了。

他下马揉了揉脸,熟练地挂上一个市井里常见的讨好笑容,挑了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操着汉话上前搭讪:“阿嬷,这里好生热闹啊,怎么聚了这么多奶娃娃?”

阿嬷警觉地回头,直到看见王富贵那张属于汉人的面孔,她才放松地露出了一个和蔼笑容。她指了指天幕,回答道:“大家都是冲辛赞的小孙儿,未来的大宋英雄辛弃疾来的。”

“辛弃疾?”王富贵夸张地瞪大眼睛,刻意抬头望了一眼天幕,惊叹道:“原来这里就是辛赞的住处?那大宋英雄辛弃疾现在也在里面吗?”

“在,在!”阿嬷含笑回答,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富贵,反问道:“你也是来替你儿女讨名的?”

“讨名?”

“是啊!街坊邻居都说,辛弃疾能成为大宋的英雄,都是因为他爷爷名字取得好——喏,你看,附近的乡亲都是带孩子来找他爷爷取名的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院里这么多孩子。”

王富贵笑了笑,摊开两臂爽朗道:“不过我儿子都快成亲了,前几日两家刚合了八字姓名,现在改名,我不好跟亲家公交代啊!”

王富贵说着说着,眼珠一转,摆出一副为难又向往的表情:“阿嬷,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想替小俩口沾沾辛弃疾的福气,争取让他们也生个大宋英雄……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亲手抱抱辛弃疾?”

“大家都是街坊,都是汉人,辛阿翁很好说话的,你就放心吧!”阿嬷朝前面挤了挤,扒拉开人群,示意王富贵来看:“你看到没,那个蓝布碎花襁褓!”

顺着阿嬷的手指方向,王富贵向小院里张望。那里,头戴布巾的妇人小心地托着一个蓝布碎花襁褓轻轻摇晃,口中哼着轻柔的安眠曲。而在她的不远处,发须皆白的老翁坐在众人中间,怀抱一个浅红襁褓。

王富贵狠狠咬了咬舌尖,故作平静:“那个蓝襁褓里的,就是辛弃疾?”

阿嬷毫无戒心地点点头,感慨道:“是啊,和你一样来沾福气的街坊也不少。辛弃疾这娃儿打娘胎里就不一样,你看他不哭不闹的,我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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