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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萧主任,就是这——”

门内的场景显然让来人手足无措,连说话都忘了继续。

白清凌也没有精力再去顾及旁人。

他听到梁潜阴冷残酷的声音传到耳边,像流进心里的岩浆,让他毛骨悚然。

“至于你的新相好,如果你不想他的下场和丹影一样,我奉劝你,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话落,梁潜松了手。

看着白清凌脱力跪倒在床边,他随手抽出手帕擦去掌心不存在的脏污,掠过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的白清凌,从床边转身。

对面,一个似乎见过一次的医生愣愣看着他,和白清凌一样愚不可及。

但在医生身旁——

梁潜一眼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打量轻描淡写,看到他时水波不惊,那种慢条斯理,难以伪装,浸在骨子里——

梁潜掌心的手帕悄无声息地飘摇落在地面。

他呼吸微错,胸膛起伏渐渐沉重,眼中陡然酸涩难忍,和有如被重锤敲过的心底一并发难,让他耳鸣目眩。

是幻觉吗……?

“哥……”

四年过去,狼崽已经长大。

这张出众的脸褪去青涩,眼中毕露的锋芒尽数收敛,比初见时倍加稳重成熟,模样也倍加惹眼。

以往还算单薄的身影,今天看来也不再瘦削,身形变得与他相仿。只有那道笔直坚硬的脊梁照旧挺拔,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

系统这时才反应过来:【宿主,目标认出你了?这怎么可能!】

对于这一点,萧沉也不免意外。

这个时间已不算短。

何况梁潜情况特殊,十三岁后失忆,他所能记住的经历,总共不过九年。

和“单玉成”相处短短三个多月,让他记忆这样深刻,这并不像他的性格。

“呃……”

邓言站在萧沉身后半步,犹豫着介绍,“梁总,白少,这位是萧沉萧主任,是白清宇白总特意为病人请来的神经内科专家,现在过来,是想先看看病人。”

他进门就被刚才看到的画面吓住,至今心里还有点七上八下。

豪门恩怨!狗血情仇!

这么刺激的秘辛就发生在眼前,放在以前,他能兴奋好几天!

偏偏在这个病房上演秘辛的人,是成潜集团的老总梁潜……

梁总能在这个病房里做出这样的事,足以说明肆无忌惮,况且也是真的算只手遮天。

人家连白家都不放在眼里,搞一个小小的医生岂不更是一句话的功夫……

“神经内科,”

梁潜回神,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萧沉。”

邓言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见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又开始提心吊胆。

对这位梁总,他是真害怕啊……

说实话他已经后悔过来了,可已经走到这,他再跑也晚了。

“是、是的……”

邓言咽了咽口水,“萧主任今天刚到。”

萧沉在两人话间已经走到床边。

他没在意梁潜是否认出他。即便有所怀疑,没有证据,梁潜不可能认定他和单玉成就是一个人。

系统说:【宿主,收到通知,你的身份不能暴露,请尽量避免让目标察觉异常。】

【原因。】

系统说:【主系统未告知具体原因,应该是避免引起原住民怀疑。】

萧沉不置可否。

他看了一眼踉跄起身、失魂落魄的白清凌,抬手借察看瞳孔的动作,接触病床上的身体。

【检测身体数据。】

【好的。】

系统说完,很快回答,【该身体各项数据完好,未损坏。】

萧沉问它:【既然完好,为什么不传回?】

系统说:【根据通知,由于目标与这具身体距离接近,如果传送,将不可控制地产生空间波动,可能对任务造成影响。】

萧沉说:【你的意思是,梁潜能感知空间跳跃波动?】

系统也在不解,但它正要说话,发现被禁言了。

萧沉已经从它反常的沉默中确认两件事。

第一,主系统在监视这场任务。

第二,梁潜的确不止是简单的任务目标。

“请问,我哥的情况怎么样?”

萧沉转身,看向白清凌:“需要进一步检查。”

白清凌没有看他,而是侧过身挡住狼狈的脸,听到这句千篇一律的话,也只胡乱点了点头:“好,麻烦您了。”

不远处,本已打算离开的梁潜却回到床边。

他盯着萧沉,走到萧沉面前,语气却和偏执的眼神反比,轻得柔和:“你是白清宇请来的神经科专家,那我想请问你,根据你对我哥病情的了解,对他的昏迷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句话,白清凌偏头抹去眼泪的动作一顿,不由看了过来。

自从哥陷入昏睡,这四年来,梁潜从未对任何人这样平心静气。

可当他的视线顺着梁潜的视线看到萧沉,即便已见惯梁潜这张冷峻、却也英俊得几乎蛊惑人心的脸,还是下意识愣住一秒。

好让人难忘的一个医生。

不单是和梁潜不相上下的容貌,而是对方身上的气场。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屏息。

白清凌对上那双如墨如渊的眼睛,背后爬起似有若无的战栗。

不像梁潜那样咄咄逼人,这双眼睛寡情平淡,却好像一眼就把他看穿,更让他心跳加速。

只是……

这样沉重的压力带给他的不单单是退意,反而有隐约的熟悉。

“你们两个,谁是白清凌。”

白清凌回过神:“是我。”

萧沉说:“病人的具体病情,做完检查后,我会和家属细谈。”

闻言,梁潜下颚陡然冷硬。

他跨前一步,冷声道:“我也是病人家属。”

萧沉看他一眼,语气淡淡:“以医院给我的资料为准。”

梁潜沉沉看他良久,才转而说:“你避而不谈,是想隐瞒什么?”

白清凌看着两人,从梁潜怪异的态度里,他突然后知后觉——

这个陌生的医生,和哥……很相似。

他抿起嘴唇,试着回想。

可脑海中出现最多的,还是单玉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四年,将近一千五百天,他其实已经渐渐不记得太多。

当年哥总是每隔两天准时和他见面,从繁忙的工作里抽出至少三个小时陪他,对他予取予求。

哥对他那么好,有时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他也知道不该奢求更多,可每每和哥在一起,没来由的,他就是清楚地明白,哥对他,和对梁潜,总是不一样。

相认两个月,哥和他相处的时候,除了很偶尔的主动关心,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平淡如水。

甚至有时他有种错觉,哥会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好像对他只是责任,每隔两天的行程和偶然的关心,是一种另类的任务。

哥对梁潜,却不是。

更包容,更有耐心,更关注,也更在意。

虽然从表面看不出来,但哥的喜恶从来也不在表面。

他只知道,当他同时和梁潜出现在哥面前,哥的视线,永远更多地在注意梁潜。

这一点,恐怕只有他这个被忽略的第三个人才能发觉。

就好像他们才是一路人。

一样的天才,一样的聪明,他们每每站在一起,话不必多说,就能领会各自的深意,有种难言、难以融入的默契。

所以,只有他在忘记。

因为他根本没有梁潜得到过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他没有哥的照片。

当年曾经几次鼓起勇气想要提出合照,哥留给他的几次,都是从不回头的背影。

哥默认梁潜可以随意做出的举动,他也总是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他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那一天。

黄昏的雨幕里,他们三人初见。

哥拦住想要推搡梁潜的那只手,有如神降的高大身影站在梁潜身后,像是把人护在怀里,那双始终淡薄的眼睛看过他,只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蚂蚁,随后对怀里的梁潜关怀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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