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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这一句诅咒,融不进乌云散去后的明光里,似是从万丈深渊而来,要将聆听者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安无雪似乎听到了冥海的浪潮声。

剑阵波动了一下。

另一位阵主入阵了。

“上官然”又在他身边说:“她的弟弟没有入魔,只是个被我弄疯了后以浊气浸染的可怜人。”

“她亲手杀了她最想寻回的唯一血亲。”

“首座,你也是浮生道的天才,你阅过数不尽的苍生,也见识过北冥仙君同南鹤仙尊那一战中的万千生死离别,应该能勘破这世间所有的忘不掉与放不下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上官了了这一切之后——她此生还能登仙吗?”

安无雪深吸一口气,立时抬手掐出法诀。

“想封我口舌?但上官城主眼里我还是她的弟弟呀,你如今怎么拦我,她都会救我的,她救了我,我就能告诉她谁才是她真正的弟弟,不是吗?我本来就没打算活下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所以我故意提前告诉你。我受够了你道貌岸然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处变不惊的模样了,我想看你无能为力,我想看你愤怒却阻止不了一切的表情!!”

“安无雪,我迟早能告诉她真相,你救不了她。”

片刻间。

安无雪余光之中,已能瞥见上官了了御剑而来的身影。

他蓦地轻笑了一声,双眸之中满是哀意。

上官然没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一怔。

下一瞬——

“锵”的一声。

春华出鞘,猛地刺入“上官然”的胸膛!!!

风沙似乎迷了人的眼睛,安无雪红着眼,轻声在“上官然”耳边说:“但你似乎忘了……”

“有一种说法,叫做杀人灭口。”

“上官然”瞪大双眼,满目尽是不可置信。

他嘶哑道:“你这样一个……为了四海万剑阵逼迫、逼迫他人自刎、自刎祭阵的人……怎、怎么会……”

安无雪紧握春华剑柄,同他对视,好似既无笑意,也无怒意。

可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紧咬下唇,若是了解他的人在此,已能看出他心绪濒临绝境。

远处,似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阿然!?!?”

安无雪动也没动。

他不敢动。

他一直没敢眨眼,生怕自己稳不住神色。

“上官然”转过头去,张嘴,似乎还想同正踉跄而来的上官了了说什么。

可他再一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

在上官了了冲来的那一刻前,安无雪眼神一定,握剑的手稍稍往前一推。

——既然选择这么做,那便做得彻底。

春华剑锋直接自“上官然”后背而出,刀刃一转,灵力顺着剑锋流入他的体内,剑光割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即便如此,“上官然”仍然在努力往上官了了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不怕死。

他要的就是让上官了了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不可以让他说出口任何一句话!!!

霎那间,安无雪目不斜视,毫无停滞,神识冲入对方眉心,连带着将对方的神魂绞碎。

上官了了登时出手,灵力直冲安无雪而来!

“上官然”双眸失去了最后光亮,死死瞪着双眼看着上官了了,却最终还是失了生机,如坠鸟一般落下。

与此同时,安无雪被上官了了情急之下使出的剑气打中。

春华刚被他拔出,他来不及抵挡,被剑光打得往后连退几步。

布阵本就让他心力憔悴,他亲眼看着“上官然”失去生机的那一刻,终是松了心,眨了眨眼,面色瞬间惨白。

他布阵之时都没有此刻狼狈,身上皆是拔剑之时对方身上迸溅而出的血。

上官了了颤抖着接住“上官然”的尸体。

北冥剑功成,四十九城已响起庆贺之声。

第一城中,似是有凡人都知晓恶战终了,白日便燃起烟火。

天光洒落,明亮灿烂。

巨剑之下,剑阵之中,只有安无雪和上官了了两个阵主。

上官了了身上满是妖魔的鲜血,脸颊之上都挂着被大妖大魔割破的伤口。

她被“上官然”倒下的力道一送,一同跪坐而下,摊着对方的生机。

生机尽无,神魂已碎。

她伸手,如第一日将人领回第一城时那般,摸着对方的脸颊。

她不愿相信她神识“看”到的那一幕,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是不是哪个潜入的魔修。

可她就这样细致地摸完怀中尸体的骨相,竭力稳着神色,怆然问道:“兄长,可是阿然做了什么罪不容诛之事?”

安无雪看着自己本命剑上挂着的鲜血,恍恍然出神。

上官了了的嗓音已经裹上急促:“阿雪!?”

“他……他妄动剑阵,被我布阵之时发现——”

她蓦地拔高语调:“可我看剑阵安然无恙!阿然不懂事,也许只是不小心误闯禁地,他——”

她话语一顿,又带着期望问:“他还有做什么别的让兄长下如此死手之事吗?”

可是……

安无雪握剑的手微颤,心中满是繁芜。

他收剑回身,缓步走到上官了了面前,问她:“刚才那个妖魔,你杀了吗?”

“自然……”她似是觉着荒谬,“阿然死了,你杀了他。安无雪,这个时候,你还在问我区区一个妖魔之事?”

“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安无雪听着上官了了换了称呼,听着她质问之语愈发尖锐。

他只觉耳边轰鸣,胸闷得要命。

似乎哪里有点疼。

但是哪里疼呢?

他说不出来。

四方有不少人来了。

剑阵已成,他们本是来此庆贺。

可有人刚一靠近,就瞧见上官了了怀中已经没了生机的上官然,纷纷不敢上前。

唯有刚从其他分剑阵传送而来的戚循和秦微快步赶到他们身侧。

那时安无雪已与秦微因楼水鸣之死陌路许久。

秦微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上官氏姐弟,又看向他,冷声道:“安无雪,你这是在干什么?”

戚循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问他:“阿雪,这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隐情?”

但能说出来的,似乎又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定。

春华归鞘。

他稳着嗓音,说:“此人妄动剑阵,图谋不轨,事发突然,我无缓兵之计,只能先行斩杀。”

秦微说:“剑阵安然无损,即便上官公子突然失心疯要对自己亲姐姐立下的剑阵做什么手脚,这不是也还没做成么?何至于神魂俱灭!?”

“秦微!”戚循没好气道,“事情未明,你何必急着下定论!”

“未明?众目睽睽之下人死了,这还是未明?”

安无雪只对上官了了说:“了了。”

上官了了似乎在极力忍耐着。

“……你说。”

他尽量不让自己显露出什么:“他确实妄动剑阵未成,被我拦下,因此剑阵没有损伤。可他图谋不轨的另有其事——他不是你的弟弟。”

上官了了一怔。

她猛地放下“上官然”的尸首,摘下自己腰间的灵囊,手忙脚乱地拿出上官然的命牌。

安无雪比她还要急切地看去。

只见命牌亮着,光芒却已经在逐渐暗淡,玉牌满是皲裂碎纹。

上官了了问:“它亮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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