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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困困咬了他虎口一下。

谢折风却好似毫无感觉一般,面上只有落寞凄苦之色。

他想起秦微入苍古塔后的所言所语,此刻总算明白过来。

师兄有恨才好,像现在这般,没有恨,不报复,才是真的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喃喃道:“他说不想欠我恩情,可还不起债的那个人分明是我。”

“师兄连我不会伤害他都不愿相信……”

他该怎么办?

明日,剑阵应当就能传送了。

安无雪既应承他,必然会和他一起去找上官了了……

“呜呜……”

困困又咬他。

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他好歹暂时是不会走了。”

如此于谢折风而言,已是大幸。

这时,一阵风吹来,有人凌空掠步落于院中。

乔听没想到月上中天了谢折风居然抱着困困坐在安无雪门前不知在干什么,猛地一惊,赶忙停下,匆忙行礼道:“仙尊!”

谢折风方才还神情凄凄中带着笑,抬眸看向乔听的一刹那却倏地冷了回去。

“你来干什么?”

乔听心中叫苦:他被乔吟追了这么久,这不是累了回来歇脚吗?

发生什么了?好大的脾气!

他赶忙说:“回来睡觉!”

谢折风眸光一凝。

“仙仙仙仙仙尊答应过我分我一个屋顶的!!!”

谢折风似是这才想起来此事,收回目光,也不说什么了。

乔听松了口气,正想飞上屋顶。

谢折风又忽而看向他:“我观赵端回忆,你曾去过星河古道,摘过星草。”

乔听一愣,点头道:“是,不过也是时间比较巧。星河古道的星草五百年才长一轮,生长之处捉摸不定,即便愿意冒着噬骨罡风,也未必能遇到的。我是去了才知道能不能摘到全凭缘分。幸好我运气不错……”

谢折风只问他:“你还有吗?”

“什么?”

“星草。”

乔听这才明白。

他从灵囊中翻出剩余的所有星草,递到谢折风面前。

星草只用于贮存灵力,且用其传输灵力损耗极多,其实并不划算。他不知谢折风要此物是干什么,但他并不笨,一字不曾多问。

谢折风扔给了他几株珍贵至极的灵草,这才接过。

乔听推辞道:“二十七城本就得仙尊相助才斩杀了赵端,寥寥星草作为谢礼已经很寒碜了!”

“我既在此位,两界之事都是我分内之事,没有谢礼一说。”

乔听见谢折风不打算收回那些灵草宝物,只好收下它们。

他见谢折风又不说话,没由来便有些发怵,赶忙翻身上屋顶。

他以为累了一晚,他总算能休息了。

乔听被赵端逼得离开城主府的那段日子里,失了修为,流离失所,什么苦都吃过,区区睡屋顶,对他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发现自己睡不着。

因为屋门前那位统御两界生灵、四海予取予求的仙尊,居然就抱着那只白团子一样的灵宠,睡在了宿雪门前。

乔听:“……”

他根本不敢动啊!

安无雪缓缓坐起,随手撤下自己睡前布下的隔绝结界。

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丝被,恍惚许久,才意识到自己醒了。

他昨夜没有做梦吗?

好像是的。昨夜他太累了……

“呜呜……”

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刚醒,还有些神思飘忽,听见困困在喊他,便起身用法诀洗尘后披着外袍匆忙去开门。

“吱呀”一声。

房门拉开,困困“咻”地飞入他怀中,可门前天光却仍被挡了大半。

安无雪:“……”

挡着天光的那人问他:“师兄昨夜睡得如何?”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我留下既然是因北冥祸事,这种私事就不必告知仙尊了吧?”

“我只是担心昨夜师兄入梦之时困困不在身侧——”

“还有,城主府修士众多,仙尊如此喊我,是要向天下人广而告之我这个伏诛的罪人回来了?”

谢折风僵了僵,喉结轻滚,咽下言语。

他伸手,掌心朝上,以灵力从自己的灵囊中摄出一物。

那是一本书册。

安无雪眸光微凝:“是记载傀儡印和制傀之法的书册?”

他方才抱着困困立于门前,寸步不让谢折风入内,眼下见到这与北冥祸事有关之物,倒是没有犹豫,先行转身引谢折风进屋坐下。

谢折风自是看得清楚其中区别——师兄只愿和他谈论两界之事。

他神色寥寥,又怕安无雪不满,瞬间收整神情,拿着书册入内,同安无雪对坐而论。

他说:“前几日你从赵端房内搜出了几个灵囊,给阵法补充灵力后,你灵力耗尽昏迷,我用法诀给你换衣之时拿到这几个灵囊,便破开细细查探了一下。”

安无雪已经从谢折风手中接过书册。

他翻开一看,“赵端从传音符背后之人手中获得的,果然和北冥传遍大街小巷的复生之法略有区别。”

北冥普通修士都能拿到的那种书册,其中傀儡印的落印手法极为粗糙,和安无雪手臂上的炉鼎印区别甚大。

那种粗糙的炉鼎印只能当做一个维持傀儡身体不腐的法印,所需灵力更是无底洞一般。

“这和云舟拿到的书册是一样的!”安无雪说,“照水之事果然和传音赵端的人有关。”

他接着往下翻,“赵端这本也被撕掉了几页……”

位置同样在记载傀儡印落印手法之后。

一模一样的书册,一模一样被撕去的书页。

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如此,他们手中能往下探的那根线似乎又断了。

那背后之人像是在雨天泥泞中的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乍一看好似都留有行踪,实则同雨过天晴后便不见的雨水一样,抓不到切实的痕迹。

可是……

安无雪隐约想到了哪里不对,可他思索间,只觉得有人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抬眸望去,正好捉到谢折风没来得及躲闪的视线。

他眉头一皱,站起便要找一处清净无人的地方继续思量。

谢折风赶忙跟着起身追来:“师兄!”

困困:“呜呜?”

安无雪刚迈出房门,谢折风便先一步绕过他,拦在他身前,低声道:“我只是没忍住……”

语气之中,似有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无措。

安无雪敛眸,按下神色,淡然道:“你若耐不住情爱之心,不如放眼看看别人。”

说完他自己都觉着有些古怪。

谢折风和“耐不住情爱之心”这几个字,当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可能有关。

谢折风双眸黯黯,说:“你莫要让我去找他人。”

安无雪不置一词。

身侧之人嗓音微哑:“我因心魔不得不闭关的八百年里,除了在落月峰,其余时间都在荆棘川寻师兄的魂魄。”

仙者灵力常年覆盖在荒无人烟的荆棘丛,灵力再多也有枯竭之时。有时灵力枯竭而心魔又起,他便只能在荆棘川中藏匿闭关,压下心魔又继续铺开灵力……

如此往复八百年。

八百年,人世的爱侣都不知分分合合了多少。

“我并不是耐不住情爱之心,我刚才只是看师兄在翻书册,想起当年你也是这样同我商讨两界要事,一时忘了挪开眼……”

安无雪叹了口气:“你如今把从前当眷眷往昔,可这于我而言,是不堪回首。”

谢折风面色煞白。

安无雪只是陈述心中所想,本无心刺他,说完便干脆站在门前又思索起来。

他似乎知道哪儿不对了。

——正是刚刚谢折风所说的八百年。

“你还可记得云尧是何时死的?”他问谢折风。

谢折风脸色仍然惨淡,却立时肃了神情,分毫没有耽搁安无雪的询问:“两百年前。”

谢折风不会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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