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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羽没有错过在看到阿斯托利亚那一刻达芙妮眼中隐忍的泪光。

“我很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会。”她连说话都带着哽咽。

阿斯托利亚咬了咬嘴唇,仍然听话地让开了。

她的妹妹最是听话乖巧,也是她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如果,如果阿斯托利亚知道了…

达芙妮呆滞地看着银绿色的天花板,一句句争吵仿佛一台永不知停歇的粉碎机在她脑海里搅动,搅碎了她早已混沌的思维,更搅碎了曾经的记忆。

她闭上了眼,直到这时一滴泪才再也没有顾忌地滑落到柔软的枕头中。

“爸爸,这些,这些都是真的?”

从去年开始若有若无的直觉便每时每刻提醒着她看似温和慈祥的父亲似乎有着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开始这样的直觉只是存于脑海中细微的声音,直到她开始做无休止的噩梦。

她梦见父母被人残忍地杀死在自家庄园,梦见利亚病痛缠身绝望死去。

那道微小的声音也在梦魇的滋养下不断壮大。

父亲有秘密,找到那个秘密….

于是她选择了圣诞节后回家,选择了潜入父亲的书房。

就是眼前这本薄薄的笔记本击碎了她从前所有的幻想。笔记本下面还有许多被魔咒封存的资料,以她如今的水平根本没法破解。

也幸好没法破解。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站在书房门口。她忽然发现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父亲在这一刻变得那么陌生。

陌生到她不确定他会不会伤害她。

“小迪….”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轻声唤着自己女儿的小名,他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上的那本笔记。小迪发现了他的秘密,这是短暂慌乱后的第一个想法。

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不,小迪是他的女儿,是他寄予了无限厚望的长女,是格林格拉斯家族下一代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小迪会理解他的,一定会理解他的。

“不要害怕,”他又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我都是为了利亚。”

他说完这句话后达芙妮忽然笑了出来,脸上的泪痕让这个笑容格外瘆人,她低低重复道:“为了利亚?为了利亚?”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在这时彻底冷静了下来,他还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达芙妮面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确认了一遍:“为了利亚。”

达芙妮一把甩开他的手,她第一次如此粗鲁地对待自己崇敬的父亲,却对这样做的结果没有一丝害怕。

她只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烧。

真好,为了利亚。

“伙同法国魔法部部长以及美国那边的人,四处搜罗哑炮,默然者,将他们关在太平洋小岛上做惨无人道的实验,像榨汁一样从他们身上提取某种物质,”达芙妮扭过头,声音都在颤抖,“这就是你为她续命的办法?你认为利亚愿意吗?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为了利亚?”

让她更为绝望的是自己的父亲在这样的逼问下连愤怒也没有,他只是以绝对冷酷的目光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于达芙妮而言更像是一把在她骨头上不断切割的钝刀:“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他拿过那本日记随意翻动着,“利亚出生时便被圣芒戈诊断为携带血缘诅咒,我和你母亲心惊胆战,阿斯托利亚每过一次生日我们在庆幸的同时又会担心下一次的生日,年复一年,不停循环。你体验过这种感受吗?你体会过这种煎熬吗?”

不等达芙妮回答她便自顾自道:“这个实验很早就开始了,我只不过是后来入伙而已。反正这些哑炮,默然者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没有足够的金子,没有足够的钱财,你以为利亚能像现在这样还算正常地在霍格沃茨学习生活?直到贝尔纳告诉我…利亚的病可以从默然者身上解决,只不过需要更多资金支持….”

“闭嘴!”达芙妮尖声叫道,“不要说了!你不知道吗?他们在制造武器!制造武器啊!”

她的声音陡然软了下去,近乎于哀求一般拉住父亲的手:“爸爸,求求你,求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生死自有天命,这样能有什么好结果?爸爸,收手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收手,收手….”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如同魇症了一般重复道,“格林格拉斯百年的辉煌怎么办?那个人回来后你和利亚又跑到哪里去。”

达芙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那个和蔼儒雅的父亲,最为重视的还是格林格拉斯这个姓氏的延续,其次才是她和阿斯托利亚的安危。

他在意的究竟是一个空荡荡的姓氏,还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人?

“小迪,你理解我的,你理解我的,”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抓住女儿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默然者那边已经有曙光了,利亚也得救了,我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更尊贵的地位。”

达芙妮想将手从自己父亲手中抽出,却发现怎么也没有这个力气。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到唇边,每一个即将蹦出的字都在怂恿她必须再次劝告父亲。

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自己父亲殷切的目光,无力地说:“只要你想做,爸爸。”

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力量相比于父亲来说是如此渺小。在霍格沃茨的四年时光更像是一场为她精心编织的童话,当她尚还沉浸于其中的时候,熟悉的父亲早已消失。

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父亲。那慕羽呢?那个让她感觉越来越复杂的朋友?

她是否在更早的时候就走出了童话?

“你和慕羽,”她擦了擦眼泪,最后一次质问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合作?”

在提到慕羽时艾伯特刹那间脸色阴沉得可怕,却立刻在女儿面前收敛,冷淡道:“没有。”

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家的又是怎么登上火车的。

“小迪,你还好吗?”

她原以为自己会渴望逃离已经变得陌生的父亲,回归这座温暖的城堡。然而当她真正走下特快列车从小径上远远望着这座巍峨的城堡时却又裹足不前。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阿斯托利亚。

难道直接告诉她,她们心目中伟大的父亲借着为她治病的幌子与虎谋皮满足私欲?

达芙妮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勉强对着问候她的沈栖桐笑笑,如果说好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这个一向心思敏锐的朋友。

她们相处时间短暂,甚至达芙妮最初接近她也是别有目的,然而就是这么几个月的相处她们之间却已经挖掘出了太多相似的地方。

同样出身古老的家族,面对不可抗拒的历史,甚至两人同样需要面对逐步变质的至亲。

“一起走走?”沈栖桐没有戳穿达芙妮笑容背后的脆弱,只是轻声发出了一个邀请。她火红的斗篷上染了一层薄霜,看来也在城堡前站了许久。

达芙妮无声地点点头,她们一起漫步在被覆上一层积雪的草坪上。一时间只剩下靴子踩在草坪上的咯吱声。

“不用遮掩,小迪,”在她们即将走到黑湖岸边时沈栖桐忽然轻柔地说,“我对这样的痛苦感同身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触发了什么一样,达芙妮一直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她面对着辽阔的黑湖从小声低泣到逐渐放声大哭,好像要将所有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倾倒入湖水中。

“哭什么?”沈栖桐平静地递给她一张手帕,“不要哭。”

她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最令人安心的力量。达芙妮接过手帕,泪水很快便染湿了大半张帕子,她这时才发现沈栖桐的眼眶也通红。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她也哭过。

两人不需要过多地询问便已经清楚她们大概拥有相似的遭遇。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达芙妮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喃喃自语。

“做出选择,”沈栖桐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知道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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