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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当气得狠了,颤抖着,发泄般一把将书架上的装饰扫落在地。至少在这段记忆中,慕羽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徐煜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慕家的宝物,炼化后足以扭转生死,乃至永生....

慕羽不可置信地靠在书房的墙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有什么在她脑海里不停翻滚着。她眼角酸涩,眼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她更想的却是大笑。笑她的人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笑她曾经以为甚至期待过的父母亲情不仅早已碎裂,甚至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奥利维亚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只负责将她孕育出来。她没有亲人,没有家庭,她来自于一片虚无。她甚至不敢想象曾经爷爷对她的关心究竟是慕家的使命使然,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驱动?

慕义手忙脚乱的解释在她看来更添虚假与恶心。

“都是意外..都是意外。我生过不应该的念头,但你相信我,我对这个孩子是真心期待。我会将她视为我们共同的孩子来爱。”

那个有着湛蓝眼睛的姑娘她的眼睛再也不闪亮了,她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已经高耸起来的小腹:“你的父亲要来英国了。”

“我会将一切解释给父亲听。我们会一起将这个孩子养大。一切都会过去。父亲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会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一样正常生活,这个孩子会成为上天赠予我们的礼物。”

她曾经不愿意去读取他人的心声,尤其对他。她一直认为即使不使用读心,他的心思她始终都知道。她最爱的便是东方的一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想抓住的,到底是那个执念,还是她。她轻轻吻了吻小腹,她从没想到她还有做母亲的机会,即使这个孩子不属于她。

这个孩子不属于任何人。

“我相信你。”她眼中一片平静,如同每一次坐在拉文克劳休息室中等着他到来的那个女孩,“你要做什么,便去做。”

奥利维亚离开了。在慕义不知道的时候。

她的幻术也已经十分厉害。

慕羽看着她在打人柳节疤下布下一个特定的幻阵。

拉文克劳的幽灵始终忧伤地看着她。她见过了太多的死亡。腹中的胎儿侵蚀了她的美貌,如若说从前她是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个破碎不成样子的玩偶。她脸色枯黄,向来打理得很好的长发看上去也了无生机。

“我的孩子,今后一定会回到霍格沃茨。她有权知道一切,知道后的选择交给她自己。海莲娜,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去打人柳的节疤。”

那里埋葬了她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离开时仅仅只带上了那枚同心佩。玉佩仍然泛着温润的光泽,完好无缺。

“你真的不考虑回去?”伦敦的小巷中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奥利维亚的去路,他看了看她已经大起来的肚子,“在姑姑去世时爸爸想接你回去你拒绝了,现在就算你不考虑一下自己也总得考虑一下你的孩子。”

奥利维亚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抬头看他:“表哥,你什么也不知道。”

男人的音调骤然升高,惊起了屋顶上的一排鸽子:“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知道你和那个东方男人之间的事,也不关心你到底和邓布利多那群人搅合出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你已经上了食死徒的清洗名单,随时都能一尸两命!爸爸一把年纪了还在为你操心,他是你的亲舅舅,我们都是你的血亲!你的丈夫,你的男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奥利维亚只是极为平静地看着他,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亮光和期待。

男人喘了一口气,发泄一般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们是布莱克那种家族吗?当年姑姑和那个麻瓜的婚事不被看好是为什么?是因为爸爸和爷爷都看出了那个麻瓜靠不住,福利家族的血脉诅咒又遗传到了姑姑身上,她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承受不了伴侣的背叛。你们都太倔了,理所当然认为家族抛弃了你们。爸爸这些年拼了命地想要找出破解诅咒的办法,他现在决定接你回去也冒了巨大风险。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想想?为你的孩子想想?”

奥利维亚心如死灰的目光让男人越发气愤,他狠狠锤了一下砖墙,另一只手指着她的肚子:“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个男孩还好,如果是个女孩必定沾染诅咒。贝拉特里克斯那群人可不会仁慈地放过小孩。我只问你一句,你就一点不管孩子了吗?一个婴儿怎么活下来?”

他的话已经十分重了。

奥利维亚这时才勉强牵出一抹笑,只是这份笑容里满是苦涩:“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绝对不会沾染福利家族的诅咒。我也已经为孩子做出了安排,她的爷爷会将她带往东方抚养,远离伏地魔的势力范围。”

男人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狠狠哆嗦了一下,接着用如同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的堂妹:“奥利维亚,你醒醒,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你还指望着他的家族能管这个孩子?”

“你走吧,”奥利维亚已经转身护住肚子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她纤弱的身体实在让人胆战心惊,“不要管我了,我不想连累舅舅,不想连累整个福利家族。还有一件事你错了。”

眼泪一滴滴落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玉佩上:“他从来没有抛弃我。是我….抛弃了他。这个孩子的爷爷,也一定会抚养她。”

背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你就跟你的母亲一模一样!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没有选择向凤凰社寻求庇护。这种时候每一位战士的血都是宝贵的,不值得浪费在一个即将消亡的生命上。

这是属于奥利维亚的倔强,在慕羽眼中是那么可笑荒唐。更为滑稽的是就连她都看懂了,慕义却几乎对此一无所知。

无论怎样辗转流浪,奥利维亚从不曾放开那枚玉佩。她挣扎着在狭小的公寓诞下了孩子。一个健康的女婴。邓布利多踏着晨曦第一缕光辉来到了这座肮脏狭小的公寓。年迈的校长静静坐在床边对着这个即将消逝的生命送别。

“先生…”她连说话都艰难了,“我只愿,这个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邓布利多轻轻抱起啼哭的婴儿:“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要给她取名吗?”

奥利维亚瓮动了几下嘴唇,慕羽发誓她一定是想说一个名字,最终却仍然放弃:“她的名字交给她的爷爷来取。他会照顾好她的。”

她轻轻喘着气,她在摸索着什么,她脸色突变,陡然瞪大了眼睛。她对着这个婴儿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我这一生,终究什么都没有。”

原本要从地平线上喷涌而出的朝阳在此时被乌云遮档。厚重的黑云遮掩了湛蓝的天空,一双蓝色的眼睛也在这时永远地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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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高塔

所有的场景在那双眼睛闭上时溃散了。慕羽回过神,奥利维亚的虚影仍然站在打人柳下温柔地看着她。慕羽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但她始终都挂着笑容,最灿烂的笑容。

“我什么都不是。”所有的亲情,所有的牵挂都是假的。

慕羽看着那道虚影:“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是一条生命。每个生命都有诞生的资格。我只愿你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但我也没有资格将我理解的平安喜乐强加给你。因此我在这里埋下了这段记忆,保留了我所知道的真相。你若想将其遗忘,只要你念出遗忘咒的咒语你的记忆便会被修改,奥利维亚会一直是你的母亲,慕义,不管他做了什么,依旧会是你的父亲。”

“他没死,对吗?”慕羽轻声说,“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同心佩分子玉和母玉,母玉可以随时召回子玉。他没有告诉你。”

奥利维亚还是表情不变地看着她。这只不过是从前投射的虚影。

知道还是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慕羽用袖子轻轻擦着眼泪,她围着奥利维亚的虚影一遍一遍转圈。

“你真可怜。”

报复性地,慕羽一次又一次重复,她酝酿着最刻薄的语调:“你真可怜。于他而言你只是孤独时的慰藉,你却想将他变成你的世界。你还可笑地,一腔情愿地以为他偷出家里的宝物是为了你的命。不如仔细想想,他自己能不能抵挡永生的诱惑?你真可怜。”

“我不会走上你的路,绝对不会。”

那道虚影仍然站在原地耐心看着她。

不过是一道投影,她又怎么能奢望一道影子会有感情?

“我不会忘记。我会牢牢记住每一个细节。我会等着慕义来拿我的心脏,我更想看看我的心脏最后能复活出一个什么东西。”

奥利维亚的虚影轻叹一声:“如你所愿。”

她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晕消散了。

奥利维亚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了,她在这个时间短暂地走过二十载,水过无痕。

慕羽坐在高塔上,一遍遍用魔杖演练着守护神咒的轨迹。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跑到高塔上。兴许高处有利于她的思考,兴许只有坐在高处俯视着一切才能给予她安全感。释放守护神需要最快乐的记忆,如果她的人生都是一场虚无,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告诉她要追寻自己的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一次次她在梅花桩上跌得鼻青脸肿,爷爷耐心给她上药的时候,是一次次爷爷手把手带着她绘制繁复的符纸的时候,是一次次爷爷牵着她走过铺着青石板的街道弄堂的时候,是一次次爷爷带着她走过明源山满山的葱茏的时候。

从此以后,爷爷对她越发松懈,一次又一次暗示她,所谓道不过是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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