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2 / 2）

男人一边打量着余生家的布置，一边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嫌弃之色，其身后妇人则眯起一双小眼左瞧右看，不时踮起脚跟在男人耳边说些什么。

“你是......小生的舅舅？”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王大成闻言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不是谁喊了句“开饭了”，人群顿时一哄而散，这次余生家的饭食那可是相当不错，去晚了可就吃不上了。

“你、你们，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乡下泥腿子，”王大成想象中众人把他奉为贵宾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气急败坏指着他们背影骂道：“整天就惦记着吃，吃死你们算了！”

“当家的，别说了，一路走过来，我都快饿瘪了，咱们也快些去吃吧，别等下好菜都进了这群外人肚子里。”李春花摸着肚子一脸猴急。

“妇人见识，就他家这穷样，能有什么好菜。”王大成嘴上话是这么说，脚下步伐却越走越快。

所以当余生走出灵堂来到院中后，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李春花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般，她双臂包圆，俯身护住身前席面，上面摆放着的正是几道硬菜。

“吃什么吃！你们也配吃这些，”她眼神凶狠，骂骂咧咧：“我那外甥不懂事，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这些黑心肠的，竟敢哄骗他买来肉菜招待你们，也不怕烂了舌头！”

王大成则站在一旁，拳头紧握，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他舅，你们误会了，这是小生他自个儿准备的，我们可没有......”有人试图解释。

“放你的屁，你们百叶村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可怜我那妹子刚走，你们就合起伙来坑害她儿子。”李春花嚎的很大声，可惜就是没落一滴泪。

在场的人被她这一通干嚎弄的不上不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筷子。

“哼，算你们识相，”李春花得意洋洋，她转头对着王大成说道：“当家的，快，吃饭了。”

沉默听完全程的余生看着这两人的背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陈年旧事。

从前余生还小，他爹还在，那时家中日子尚且可以，两家素日里也有所往来，虽然这往来中多是余家吃亏，但总归是余母的娘家人，余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后来余家突逢大变，余父重病缠身，久治不愈下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当时为了给他治病，家中积蓄所剩无几，最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余生记忆中那是一个寒冷刺骨的雪天，他得了一场风寒，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他娘抱着他回了娘家。

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亲大哥的余母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一场闭门羹，大嫂冷嘲热讽，大哥视而不见，她甚至连门都没能进去。

后来余生的病怎么好的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段记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只知道自那以后，他娘再也没有和王大成一家来往过，再苦再难的日子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不曾求过谁半分。

也正是因为这场风寒，使得余生落下病根，身子骨比起同龄人要弱上几分，他娘舍不得让他干活，便想了个法子送他去村中老先生家认了几年字。

如今他娘过世，这两人闻风而来，不知背后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余生轻咳一声引起众人的注意，他看着王大成夫妇只觉得陌生无比。

王大成盯着他的眼中亦是生疏。

倒是李春花哭嚎着冲上前来：“我那可怜的大妹子哟，可苦了你了大外甥......”

她说着就要上手拉扯余生，被他轻轻躲过后，哭嚎声戛然而止。

这时过来帮忙的乡邻搓着手说道：“小生啊，既然你舅舅、舅母来了，那没啥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他们又立马接着说道：“不过小生你放心，明日关于安葬的一切事宜，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的。”

余生闻言点了点头，拱手行礼：“多谢各位乡亲帮衬，余生感激不尽。”

李春花嘴里发出不屑的嗤声，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灵堂里走出一个女子。

她的装扮与余生一样，皆是披麻戴孝，两人站在一起，关系不言而喻。

“你成亲了？！”李春花大惊失色，她和王大成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凝重。

余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手引路：“两位远道而来，想必是诚心吊唁，那便请移步灵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