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明了,却又暗了(2 / 2)
可入警四年,俊美不多见。
丑恶却遍布的密密麻麻。
正如源赖朝所说,她没有做到宣誓词中的信条,不仅是她,几乎绝大部分警察都做不到曾经宣誓的信词。
可大多数做不到。
也要成为敷衍自己的原因吗?
哪怕她被警界和社会其他各界誉为“若水大剑豪”、“春海剑圣衣钵的继承者”、“国家警察委员会后备砥柱”。
然而现在想想,如果国家未来希望的接任者都做不到源赖朝所说的那样,那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还能有未来吗,又怎么于危难之际负重前行。
就在景川知雨被源赖朝说到心底迷茫之时,一只手覆盖在她的肩头。
“当然,我也理解你的苦衷。”
“这些名头并不会成为你成长路上的臂助,反而可能会掣肘,毕竟名望象征着压力,有时候你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的选择,我能说这些话,是因为我曾见到过我的父母也有过经历。”
“抱歉。”景川知雨第一次道歉。
她低着头,完全没察觉源赖朝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是突然想了后者的父母还曾经在危难时为国捐躯。
源赖朝扶着她的肩,声音变的平和:“景川警视,虽然我不知道你想找我帮什么忙,但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和手段,有时候沟通能解决很多问题。”
“认识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无论有没有报酬,我都会能帮则帮,或许并不需要一些成年人的利益交换,可能有些人会不理解,但我从始至终只做我自己,如果你告诉我,你需要帮忙,我会帮你。”
源赖朝这些话里没有奚落,更没有讽刺,反倒更像一个挚交好友被怀疑后的陈述,希冀能用真心打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景川知雨感觉有些无地自容,甚至连眼眶也温热起来。
“真的很抱歉…”她的声音更轻。
看着被戳到内心的女警,源赖朝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肩膀,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进行肢体安慰,微俯下身靠近轻语道:“没关系,其实我并不…”
“次长,咖啡来了!”
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办公室紧闭的房门被推开,端着托盘上两杯热气腾腾咖啡的青山文泽径直进了门。
而青山文泽也自然撞见了办公桌后一站一坐,身体极其接近的男女。
他刹住脚步,甚至看到了景川知雨柔美脸颊上的泪痕与一闪而逝的慌乱,以及站在她身边,表情惊诧却气质很像渣男却又情绪稳定的源赖朝。
青山文泽大脑短暂的宕机。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
他的眼珠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青山君,敲门,请敲门!”几乎从未发过脾气的景川知雨用手指敲着实木的办公桌,敲桌声响彻办公室。
“对不起次长!”青山文泽赶紧把脑袋低下不敢再看,紧张的咽着口水。
飞快的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办公桌上,猫着腰径直后退,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青山文泽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以这种姿势飞奔过。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办公室里的气氛却没了刚才的大义凛然与逐渐暧昧,只剩下尴尬。
源赖朝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先喝咖啡吧,源…顾问。”
“我的名字叫源赖朝,你可以叫我赖朝,或者叫我直呼姓氏普通敬语。”
“…源君。”
景川知雨后知后觉的看向肩膀。
源赖朝恍若未觉,极其自然的将手挪开,绕桌一周重新坐在了她的对面:“嗯,我们坐下谈吧,有关伊集院桑的事,以及你要找我帮忙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已经不重要。
接下来的才是要点。
大概是既动过手又近距离的有过肢体接触,再加上两人交谈的时间已经不短,倒是没有刚开始见面时的客套与虚言,将该说的话全倾泻而出。
由于她的身份,以及源赖朝本人的考量,他将伊集院宁子为什么会被针对,以及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她。
如果告诉她有用。
那就有用。
如果没用的话,也不会更差。
将近二十分钟之后。
在青山文泽怀着忐忑心情在接待室正襟危坐到脖子僵硬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已经恢复正常的景川知雨从里面走了出来,源赖朝紧随其后。
“次长!”
“源顾问。”
青山文泽见状连忙站了起来。
他还特意跟源赖朝打了个招呼。
“你好。”源赖朝温和回礼。
“麻烦青山君跟留置管理课的值班人员说一下,以证据不足解除伊集院宁子的人身限制。”景川知雨的脸上看不出刚才的异样,只是轻声吩咐道。
然而听到这句话,青山文泽却一时间在原地手足无措,欲言又止起来。
“次长…”
“出什么事了吗?”
景川知雨侧过脸看向他。
“高桥副总监他…”青山文泽提出了一个人名,硬着头皮道:“他来了。”
东京警视厅副总监。
警衔为警视监。
在全国警察体系之内,警衔只比警察厅长官和东京警视厅总监要低。
说是警察体系三把手倒不算。
毕竟都道府县中,大阪、京都和北海道本部长官同为警视监,但在东京都范围内,算上警察厅长官的确是三把手,可想而知其能量会有多大。
这样的人物深夜亲自过来,很明显,囚禁残障人士事件背后还有人。
正如预料的那样。
在景川知雨过去了解情况后,自然是碰壁而回,即便刚才源赖朝已经跟她讲过事情的严重性,可她还是没想到警察内部也有这么大的保护伞。
但旋即一想没有才不正常。
这种极度损害国家和政府形象的公共安全事件,如果没有警视厅打掩护,恐怕根本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二十分钟后,休息室内。
“不能放人吗?”源赖朝问道。
“抱歉,按照规定,需要留置二十四小时到明晚。”景川知雨脸色黯然。
她难过的不是没能把人领出来。
而是原本被源赖朝戳中了心,没想到竟然就能这么快的反映到现实。
“规定啊…”
“她会有人照顾,也会有食物和水供应,休息同样能得到保证。”景川知雨微抿唇瓣,向他做出了这样的保证。
“明白了。”源赖朝点点头。
景川知雨左手扶着挎在腰间的绛紫色刀柄,转扶为握,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响,轻声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不用了。”源赖朝突然道。
刚抬脚的景川知雨站定。
看着源赖朝摇了摇头,以及他目光中的坚决,景川知雨一时间迟疑了。
有些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那源顾…君你…”
“我在这里等。”
源赖朝面色平静道指了指地面。
景川知雨微低着头,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挂在休息室墙壁上的钟表指针从未停歇,源赖朝和景川知雨的身体都异于常人,作为超脱者,源赖朝可以用本源提神,而景川知雨本来锻炼的就是体魄,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
但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每一秒都显得度日如年,期间他们没有再交流,只是偶尔起身喝杯水,再继续坐。
不知道究竟等了有多久。
窗外天近破晓,黎明熹光渐生。
黑暗被晨曦驱逐殆尽。
无尽金色的光辉洒向了万方,好像涤荡着土地、树木、海洋与楼房。
天明了。
却又在不可见的地方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