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虽远必诛22(1 / 1)

黄龙元年(前49年)二月,匈奴郅支单于认为呼韩邪兵力衰弱,已归降了汉朝,不会再返回来,率部众西进,想去攻占右地这一片地盘。另外,屠耆单于的小弟弟本是呼韩邪的侍从,逃到右地,收编了他两个哥哥的余兵,集结了几千人,自封为伊利目单于。路上与郅支单于相遇,双方大战,郅支杀掉伊利目单于,兼并了他的部众,合为5万多人。郅支单于又听说汉朝调出兵粮,护卫呼韩邪回匈奴,便留居在右地。郅支自忖自己的兵力不能统一匈奴,于是继续向西迁移,接近乌孙,想与乌孙合作。派遣使者去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死来使,出动8千骑兵迎击郅支。郅支发觉乌孙的阴谋,纵兵迎战,大破乌孙军。郅支又向北攻击乌揭、坚昆、丁零,吞并了这三个国家(居于阿尔泰山及叶尼塞河一带的游牧族)。又屡次派兵攻击乌孙,常常获胜。坚昆东距匈奴单于王庭7千里,南距车师国5千里,郅支便以坚昆作为他的都城。

初元元年(前48年)六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又上书给汉天子,说百姓生活困乏。于是汉元帝下令云中郡和五原郡转运2万斛粮食供给他。

郅支单于认为自己远住在天山西北,距汉遥远,对汉扶助呼韩邪单于,而不扶助自己,既怨又恨,因而困辱汉朝的使者江乃始等人。又派使者到汉朝进贡,要求送还在汉朝入侍的儿子驹于利受。汉朝商议派卫司马谷吉护送郅支的儿子回去。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认为:“郅支单于的归化,并非完全诚心,他又处在离汉绝远的地方,为了谨慎,应该命令使臣将郅支的儿子送到边塞,就回来。”谷吉却上书说:“汉朝对于夷狄,应该联络、维系,不相弃绝。现在已花了10年的时间养育郅支的儿子,这恩德是很深厚的,如果空自断绝这种关系,不送他到家,而只送到边塞,那就显示出我们已遗弃他们,那会使他们失去归化顺从的心意。既抛弃了从前的恩德,又结下日后的怨仇,这对我们是很不利的。参与意见的人,鉴于以前江乃始缺乏应付敌人的才能,既无智谋,又无勇气,以致遭到羞辱,所以替我担忧。我有幸拿着强大汉朝的信节,承接皇帝的圣明诏书,去宣扬晓谕皇上对他们深厚的恩泽,料想郅支单于会感恩畏威,不敢凶暴。如果真忘恩负义,兽心大发,对我蛮横无礼,那么,他便犯下永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必然会畏罪逃得更远,不敢接近边塞。牺牲一个使臣,能使百姓安居,这是国家可采取的谋略,也是我个人的心愿。所以,我愿意奉使把郅支的儿子送回王庭。”元帝同意了谷吉的请求。谷吉等到了匈奴,郅支单于大怒若狂,最终下令杀了谷吉等人。郅支自知有负汉朝的恩义,又听说他的弟弟呼韩邪单于正日趋强盛,恐怕遭到攻击,准备远逃他去。这时,正好遇到康居王不断受到乌孙国的侵扰,康居王和他的大臣翕侯等计议,认为:“匈奴是一个大国,乌孙一向是他的臣属。而今,郅支单于被困在外,处境很是艰难,我们可以迎接郅支到我国东边来住,然后共同消灭乌孙,让郅支在乌孙立国,如此,即使匈奴在,也可以永无忧患了。”于是派使者到坚昆,把这计划告诉郅支单于。郅支单于既恐惧而又怨恨乌孙,听到康居国的计划,非常高兴,于是和康居互相勾结,带兵西去。不料遭遇寒流暴雪,郅支民众不少人冻死在道途,最后只剩下3千人。到了康居,康居王将女儿嫁给郅支为妻。郅支也把女儿送给康居王。康居王很尊敬郅支单于,想依恃他的声威去胁迫邻国。郅支单于便经常借康居的兵去攻击乌孙,深入到乌孙的首都赤谷城,杀伤掳掠人民,驱赶虏获他们的牛、马、财产而去,乌孙人不敢追赶。乌孙西部有5千里广大地区完全空置,也不敢再有人去居住。

最初,郅支单于自以为是大国,有威名,而且受到邻国的尊重,又因军事胜利而骄傲,不但对康居王无礼,还杀了康居王的女儿以及其贵族和几百平民,分尸后投入都赖水中(恒逻斯河),又强迫康居百姓为他兴建城邑。在那荒凉的地带,每日5百康居苦工,历时2年,才算完成。又派人到阖苏、大宛等国,要他们进贡,各国都畏惧郅支,不敢不给。汉朝曾先后派出3批使节,前往郅支单于住处,查问谷吉等人的生死,郅支单于辱困使节,不肯接受汉朝的诏令,又通过西域都护上书汉朝皇帝,戏称:“我现在处境艰难,很愿意归附强大的汉朝,听候差遣,还要送我的儿子去当人质。”态度极其傲慢。

建昭三年(前36年)冬,汉元帝派西域都护甘延寿和副指挥陈汤,率军向康居王国进攻,诛杀郅支单于。陈汤为人沉着勇敢,深思远虑,颇多谋略,渴望建立奇功。他和甘延寿商议说:“夷狄因畏惧而服从强大的种族,这是他们的天性。西域各国本来都属匈奴管辖,现在郅支单于威名远播,不断侵略乌孙、大宛,经常给康居出谋划策,想吞并乌孙和大宛。一旦把这两国征服,只要几年时间,西域各国都要受到严重威胁。而且郅支单于性格强悍,喜好战争,又不断取得胜利,日子一久,势将成为西域的灾难。虽然他距离汉朝遥远,但这些蛮夷没有坚固的城池和坚强的弓箭,无法固守。如果我们调派屯田在车师的官兵前往,驱使乌孙的官兵随从,直攻到他们城下,他们要逃没有地方可逃,要守又守不住,这种千载难逢的功业,可以在一天早上完成啊!”甘延寿很同意陈汤的意见,准备奏请皇上批准。陈汤说:“皇上定会召集大臣一起商议,这样重大的计策,不是平庸之辈所能了解、商议的,结果一定不会得到同意。”甘延寿迟疑不决。正好不久,甘延寿患病,一时不能痊愈,陈汤便单独行动,假传圣旨,调派西域各国的军队和屯田在车师由戊己校尉率领的军队。甘延寿听到这消息,大惊失色,从床上爬起来,要加阻止。陈汤很生气,手按剑柄,大声呵斥甘延寿说:“大众已经聚集待发,你小子是不是想阻止兵众呢!”甘延寿只好顺从他。于是,开始统率汉兵、胡兵共4万多人,进行部署。甘延寿、陈汤上奏自我弹劾假传圣旨之罪,并陈述所以如此做的理由,当天就率大军出发,共分6路纵队。其中3路由各自指挥官率领,从南道越过葱岭,穿过大宛。另3路由甘延寿和陈汤率领,从温宿国出发,经过北道进入乌孙首都赤谷城,横穿乌孙国,进入康居国的边界,到达阗池(伊塞克湖)的西岸。这时,康居国的副王抱阗,带领数千骑兵,在赤谷城东边,攻击乌孙国大昆弥部属,屠杀和俘虏了千余人,赶走马牛羊等牲畜很多,然后又回师尾随汉军之后,从背后攻击,夺取辎重。陈汤回师迎战,斩杀460人,夺回被劫走的乌孙人470人,还给大昆弥。夺回的那些马牛羊,则留下来作为军队的补给,又逮捕了抱阗手下贵族伊奴毒。进入康居东界,命令军队不得烧杀抢掠,暗中召见康居国的贵族屠墨,向他展示汉朝的威力与决心,摆下筵席,开怀饮酒,共同盟誓,然后送屠墨回家。大军继续前进,在离郅支城60里处安营扎营。这时,又捉到康居另一位贵族具色的儿子开牟,让他作向导。开牟是屠墨的舅父,他们都痛恨郅支单于,对郅支单于的内部情况,知道得很清楚。第二天,由开牟引路出发,在离郅支城30里处安营扎寨。

郅支单于派使者前来询问:“汉军为什么到这里来?”汉军回答说:“因为单于曾上书给汉天子,说他‘处境困苦,很愿意归附强大的汉朝,听候差遣,而且想亲身到长安朝见天子。’天子很同情单于放弃那么大的国家,委屈地住在康居国,所以派西域都护将军率军前来迎接单于及其妻室儿女。又怕惊动单于左右,因此不敢直接到达城下。”双方使节来往了几次之后,甘延寿、陈汤出面责备郅支单于的使节说:“我们为了单于,不远万里而来,到今日他还没有派一位有名望的王爵或大臣,前来晋见将军,接洽事宜,为什么单于这样地疏忽国家大事,竟不知道主人待客人的礼貌!我们军队从遥远的地方到此,人困马乏,粮草又快用完,恐怕连回去都不可能,希望单于能和大臣们商议出一个计策来。”

第二天,大军挺进到郅支城的都赖水畔,在离城只有3里处扎营布阵。看见单于城上树立着五彩旗帜,几百士兵披甲守备。又有百多名骑兵,在城下往来奔驰,步兵百多人在城门两旁排成鱼鳞的阵势,正作战斗演习。城上守兵向汉军挑战说:“打过来呀!”而另百多名匈奴骑兵直奔向汉营,见到汉营戒备森严,都张满弓弩指向他们,不敢攻击,只好退回。汉军官兵射击在城门的骑兵和步兵,骑兵、步兵都退入城内,紧闭城门。甘延寿、陈汤命令部队:“听到鼓声时,都要直扑城下,四面包围郅支城,各部记住所分配的位置,挖掘壕沟,堵塞门户,盾牌在前,弓弩手在后,负责射杀城楼上的敌人。”攻击开始,楼上的敌人不能立足,向下逃走。土城之外,还有两层坚固的木墙,匈奴兵由木墙内向外射击,杀伤了很多汉兵。于是汉兵搬来木柴引火,焚烧木墙,到了夜晚,有几百匈奴骑兵突围,汉军迎头痛击,消灭了他们。

起初,郅支单于听说汉军抵达,想迅速逃走,因为怀疑康居王对他怨恨,跟汉兵勾结,里应外合。又听说乌孙等西域各国,都派出军队参与汉兵,四周都是敌人,自料无处可以投奔。郅支单于已逃出郅支城,又再度返回。说:“不如坚守,汉军从远方而来,决不能持久攻城。”当攻城激烈时,郅支单于披着战甲,登上城楼指挥作战,他的妻、妾数十人,也都用弓箭向城外射击。汉兵一箭射中了郅支单于的鼻子,小妾也死了不少,郅支单于才奔下城楼。到了半夜,木墙全被烧毁,原在木墙内的守兵都退入土城,登上城墙呼号呐喊。这时,康居国的1万多骑兵,分成十多队,从四面围绕着郅支城,对汉兵做了反包围,跟城内的匈奴守兵,互相呼应,向汉兵发起了数次袭击,都没有得逞,又都退了回去。天刚亮,汉兵发动进攻,四面纵火,官兵振奋,杀声震天,战鼓动地。康居军队纷纷退却,汉兵从四面跟在持盾牌兵士的后面攀土而上,一起攻进土城。郅支单于不能支持,带领百多男女眷属退入王宫。汉兵纵火焚烧王宫,官兵都争先冲入,郅支单于重伤而死。担任军侯而兼理都护丞的杜勋,砍下郅支单于的人头。汉兵在王宫找到了汉朝使节二人及谷吉等所带的书信。共斩王后、太子、名王以下1518人,活捉145人,投降的1千余人,都分给城郭各国领兵共围郅支单于的15名国王。

建昭四年(前35年)正月,郅支单于首级送到长安。甘延寿、陈汤上疏说:“我们听说,天下的大义,莫过于统一,从前有唐尧、虞舜,今有强大的汉朝。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经归顺,称为北藩,只有郅支单于背叛汉朝,没有伏罪,他逃亡到大夏国的西边,自认为强大汉朝无法使他臣服。可是,郅支单于对百姓暴虐狠毒,罪恶上通于天。臣甘延寿、陈汤率领仁义之师,代天征讨,幸赖陛下威灵,阴阳配合,天气晴朗,所以克敌陷阵,斩杀郅支单于以及名王以下。应该把他们的首级悬挂在长安城内槁街各蛮夷客馆之间(使馆区),用来明示万里之外的蛮夷,使他们知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丞相匡衡等人认为:“现在正是春天,应该是掩埋尸骨的时候,不应悬挂人头。”车骑将军许嘉、右将军王商说:“春秋时期的夹谷盟会,优施戏弄诸侯国君,孔子诛杀他们示众,当时正是盛夏。”元帝认为两位将军所说是对的,下诏悬挂示众十日,然后掩埋。依例祭告天地宗庙,赦免天下。满朝大臣开宴庆祝,为皇帝祝寿。

早先,中书令石显曾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给甘延寿,被甘延寿拒绝。等到甘延寿打败郅子单于后回返,丞相匡衡、御史李延寿对甘延寿假传圣旨这件事,很不满意。而陈汤又一向贪财,把非法掳获的财物,都带回中原。于是司隶校尉行文到陈汤所经过的沿途各郡县,要他们逮捕陈汤的部下,审问核查。陈汤上书说:“我跟官兵一起共同奋战,攻击郅子单于,幸而消灭了他们,从万里以外,凯旋班师,应该派使臣在道路上迎接慰劳。而今,不但没有使臣迎接慰劳,司隶校尉反而逮捕大批官兵,拷问口供,这可是替郅支单于报仇啊!”元帝命令立即释放所有被捕官兵,并命沿途各郡县准备酒食迎接过境大军。甘延寿、陈汤回到长安,论功行赏。石显、匡衡认为:“甘延寿、陈汤假传圣旨,擅自调发军队,侥幸得胜归来,不诛杀他们已是宽大,如果再给他们加爵封土,那么以后派出的使节,恐怕都要争先恐后地采取冒险行动,以图侥幸成功,在蛮夷中间,惹是生非,为国家招来灾祸。”元帝内心很想嘉奖甘延寿、陈汤,但又不愿违背匡衡、石显的意见,这事很久不能作出决定。

于是前任宗正刘向上书说:“郅支单于囚禁以及杀害汉朝的使臣和官兵,为数将近百人,这种事情已传播外国,毁伤到汉朝的威信,群臣无不痛心悲悯。陛下要诛杀他的意念,一直没有忘记。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秉承圣上的旨意,倚赖神灵的庇佑,统率西北各蛮夷的君主,集结各城郭的军队,出生入死,深入遥远荒凉的绝域,最后击破康居国,攻陷郅支单于一层土城和两层木城共三重城,夺取康居歙侯的大旗,砍下郅支单于的首级,在万里之外高扬起汉朝的旗帜,使国家声威,震动到昆仑山之西,洗刷掉谷吉被杀的耻辱,立了显赫的功勋,所有蛮狄莫不慑服恐惧。呼韩邪单于看到郅支单于被诛,既高兴,又害怕,向风幕义,驱驰而来,叩头顺从,愿为汉朝守卫北方边疆,世代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中所建立的功勋,没有比他们更大的。从前周朝的大夫方叔、尹吉甫,为周宣王诛杀猃狁,使蛮夷归顺,所以《诗经》赞美说:‘军容壮盛,好似雷霆,英明方叔,讨伐猃狁,北方胜利,南蛮归顺。’这是说赞扬诛杀罪魁祸首的人,能使叛逆不服的人自然归降。而今甘延寿、陈汤诛杀郅支引起的震动,即令是《诗经》上所提到的雷霆之势,都无法相比。评价伟大的功勋,不能斤斤计较小过,鉴赏伟大的善行,不能紧咬某一点瑕疵不放。《司马兵法》说:‘军中的奖赏,不要超过一个月。’目的在于使功效立见,鼓励士气。对军事上的功勋,必须迅速反应,才可以培养人才。尹吉甫归师时,周宣王用重赏回报,为尹吉甫设下盛大筵席,只因为他从镐城回来,是那么远。千里之镐,已是很远,何况万里之外的康居,艰辛悲壮,可想而知。甘延寿、陈汤不但没有获得优厚的赏赐,反而抹杀他们浴血苦战的功劳,长久地受挫在主办文案官吏之手,这不是用来奖励有功人员,劝勉吏士为国效忠的办法。从前齐桓公前有尊崇周朝的功劳,后有消灭项国的罪过,学者认为他的功大过小,故为他掩饰。武帝时贰师将军李广利,牺牲5万名士兵,耗费亿万钱的费用,经过4年之久的辛劳,战果不过仅仅俘获30匹骏马,虽然砍下大宛王毋寡的首级,并不能抵消他的损耗,而且他自身的罪恶,还是很多。汉武帝认为,万里征伐,不能追究他的过失,因此晋封2名侯爵,3名九卿,以及1百余名二千石官员。而现在的康居国,比大宛国强大,郅支单于的称号,比大宛王威重,郅支单于杀害汉朝使节的罪行,远远超过大宛王不献出汗血马。甘延寿、陈汤并没有劳烦汉朝的军士,也没有花费汉朝的一斗粮食,这样的功勋,比起李广利要超过几百倍。而且当年的常惠,未经宣帝同意,随机进攻乌孙,郑吉没有得到命令,擅自接受匈奴日逐王的归降,他们都受封侯爵,享受采邑。甘延寿、陈汤的威武功勋,大于方叔、尹吉甫,论功补过,则优于齐桓公、李广利,比之于近日的事功,更高过常惠、郑吉。想不到,更大的功劳却没有被显扬,而微小的过失反被不断传播,我深感痛心!应该立即解除这种悬而未决的疑案,恢复他们的名誉,不再审治他们的过失,应赐给他爵位,用以奖励功业。”于是元帝下诏赦免甘延寿、陈汤,不再作指控,令公卿讨论如何封赏他们。参与讨论的大臣认为,应按军法所规定的捕斩单于的法令奖赏。可是匡衡、石显仍然阻挠说:“郅支本是一个亡命失国的人,只在荒凉的绝域,当一个冒牌单于,并不是真正的单于。”于是元帝援用郑吉前例,封甘延寿、陈汤千户,匡衡、石显又力争以为不可。因此,直到四月三十日,才封甘延寿为义成侯,陈汤为关内侯,食邑各3百户,赏赐黄金各1百斤。任命甘延寿为长水校尉,陈汤为射声校尉。

甘延寿后来升任城门校尉,在职期间去世。陈汤则命途多舛。元帝去世,成帝刚即位,匡衡又上奏说:“陈汤以二千石身份出使西域,在少数民族中专权独行,不能以身作则为部下表率,反而盗取了所收的康居国的财物,还告诉部下说:‘我们身在绝域干的事,跟国内不同,朝廷是不会认真追究的。’这件事虽发生在竟宁元年七月大赦之前,但陈汤也不适宜再居官位。”陈汤于是被免官。

后来,陈汤上奏说:“康居王送来入侍天子的儿子,并不是真王子。”调查结果是真王子,陈汤又被捕入狱,叛了死刑。太中大夫谷永上书为陈汤辩护说:“我听说楚国有个大夫叫得臣,因为他贤能,使得晋文公坐不安席;赵国有廉颇和赵奢,使得强大的秦国不敢进犯赵国西界的井陉关;汉朝建立之初,因为有文帝时的云中太守魏尚,景帝时的雁门太守郅都,匈奴不敢南近云中、雁门。由此可见,战胜敌人的将领,是国家武臣,不可不慎重地对待他们。关内侯陈汤亲执武器,席卷康居国,喋血万里之外,击斩郅支单于,声威震慑所有的蛮夷,武功传播整个西域。自汉朝开国以来,所有在疆域之外作战的将领中,从没有过他这样的功勋!他凯旋归来,战果禀告上帝,所有的战士,无不思慕。陈汤不过是因为论事得罪,并不是严重的罪行。《周书》说:‘记住他人的功劳,忘却他人的过失,这样的人才适宜为人民的国君。’就是犬马对人们有功劳,它死后人们还不忍舍弃,而要加以埋葬作为回报,何况是对国家有大功的功臣呢!”奏章呈上后,成帝立即下令释放了陈汤,但剥夺爵位,贬为了士卒。

正好当时西域都护段会宗被乌孙国的军队围困,驿马飞驰京师,请求调发西域城郭国和在敦煌的驻兵前去营救。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以及文武百官商议数日,都拿不出解决的办法。后来王凤建议说:“陈汤这个人谋略过人,又熟悉西域各国的事务,可以向他询问办法。”于是成帝在未央宫的宣室殿召见陈汤,陈汤在攻击郅支单于时患了风湿,两臂不能屈伸,入见时,成帝特别让他不必跪拜,把段会宗的奏章给他看。陈汤回答说:“我认为这件事,用不着担心。”成帝说:“你根据什么这样说呢?”陈汤说:“一般5个乌孙兵,才能抵挡得住一个汉兵。因为他们的武器落后,刀剑不利,弓箭不强。《兵法》说:‘攻击部队的人数,一定要超过守军人数两倍,才能势均力敌。’而包围段会宗的人数,不足以胜过段会宗的人数,所以请陛下不必忧虑!而且部队轻装行军,每天才50里,重装行军每天不过30里,现在想调发西域城郭及敦煌的士兵去解围,那是要很长时间才能抵达的。”成帝说:“那怎么办?”陈汤知道乌孙的士兵是乌合之众,不能久攻,以过去的经验判断,攻势不过几天而已,回答说:“现在已经解围了!”然后屈指计算了一下日子,说:“不出5天,一定会有捷报到来。”第4日,果然段会宗书奏到达,说是已经解围。王凤于是奏请成帝任命陈汤为大将军的从事中郎,有关军事方面的事,都由陈汤决定。

永始二年(前15年),卫将军王商厌恶陈汤,上奏说:“陈汤乱说皇上又要迁吏民到昌陵邑去。又说冬天出现黑龙,是皇上经常微服外出的反应。”廷尉也上奏说:“陈汤说了他不应该说的话,是犯大不敬的罪。”于是成帝下诏:“念及陈汤有功,罢为平民,发配到边疆去。”

哀帝刘欣继位后,议郎耿育上书为陈汤鸣冤。说:“甘延寿、陈汤为大汉扬威于边远的异域,洗雪国家多年的耻辱,讨伐远域不驯服的国君,捕捉万里之外难以制服的强虏,其功绩谁能与他相比呢!先帝嘉奖他们,公开发布诏书,宣扬他们的突出功绩,甚至为此改元竟宁,使英雄业绩传之无穷。惟独匡衡从中阻挠,最后只封甘延寿、陈汤数百户的采邑,功臣战士无不大失所望。成帝继承前人的基业,战争平息,国家安宁无事。可是大臣歪邪作恶,排斥嫉妒有功之臣,使陈汤最后以无罪而年老之身,被遗弃边陲,使威震远方、战无不胜的功臣,转眼而成阶下囚,还要遭受郅支单于残余的讥笑,实在令人可悲!至今奉命出使各国的使节,无不以远诛郅支单于的事来宣扬汉朝的强盛,借助功臣的业绩使敌人害怕,却又抛弃有功之臣,难道不令人痛心吗!”奏章呈上后,哀帝下令,让陈汤回到长安,不久在长安去世。

甘延寿、陈汤作古已2千多年,但他们以国家利益为重,九死一生,奔袭万里,诛杀匈奴郅支单于的英雄事迹,永留史册。尤其是他们:“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奏言,大义凛然,浩气如虹,至今仍使人荡气回肠,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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