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试验（1 / 2）
兜里分币没有，但这并不妨碍楚思“买”新手机。
二十分钟后，他就在医院对面的某信营业厅里，“免费获赠”了一部合约机。代价仅仅是在接下来的18个月里，每月保底消费必须达到58块。
相较于他自己原先的38元月套餐费，只不过贵了20块而已。
楚思觉得这笔买卖非常合算。
因为这完全可以看作他只花了360块的总价，就获得了一部全新的手机。并且还是受合约保护的分期付款，大大缓解了他本就异常紧张的经济压力。
“还附赠两个手机壳、一张手机贴膜和一个手机支架……”楚思签完合同，按了N个指印，又被录入了面部识别系统后，终于获得了手机的使用权。然后他像个瘪三一样蹲在营业厅门店的墙角，一边充电，一边跟老妈汇报支出情况。
医院里头，正准备要上手术台的老妈和楚思开着视频通话，不住地抱怨：“这个医院真是要死啊！我从昨晚上饿到现在，好端端的又要被他们拉去开一刀！等出去一定要投诉他们，支架落在肚子里，剪刀落在肚子里，纱布落在肚子里……”
“阿姨，你别乱说啊！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落在你肚子里！”站在一边给楚思老妈上点滴的小护士，当场整个人都听炸毛了，气呼呼地争辩，“我们现在做手术都是很小心的，我们医院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事情好不好！你这么胡说八道，我们要追究你责任的！”
“还追究我责任？我有什么责任啊？”楚思老妈也跟着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那我肚子里那个东西，不是你们落在里面的吗？你们还恶人先告状！？”
“大姐！大姐！”
负责给楚思老妈做手术的医生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过来，好声好气道：“大姐，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住院费、治疗费什么的，全都给你报销掉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你这个情况，它是特殊情况，都跟你解释了这么多遍了，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呢？你肚子里这个支架，就算今天不开刀，正常情况下，过半个月也是要重新拿出来的……
我们先做手术好吧？来来，你先把手机关了。”
“别动，我自己关！”楚思老妈躲开医生的手，又拉着脸对楚思说：“那我先进手术室了啊，要是我一会儿出不来了，你就报警，把这些人都给抓了。
好了，好了，我关机了，催什么催……！”
楚思眼看着老妈的臭脸，视频信号也随跟着中断。
眼前屏幕一黑。
“唉……”
楚思又无语又无奈，微微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
关于老妈的得理不饶人到底对不对，他不做评价。
天底下的老百姓，都是这样的。人一旦穷了，就不可能剩下多少个人修养，更不可能知书达理。而且社会就像弹簧，你越跟它知书达理，它反倒随时有可能蹬鼻子上脸。
出门在外，做人和气，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但不那么和气，又是为了防止别人骑你头上拉屎。左右都是有道理的。情况不同，对错标准就不同。
所以不管老妈在外怎么蛮横和锱铢必较，楚思都不会说老妈半句不是。
“我非我妈，安知我妈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楚思心里想着，又过了十来分钟，把几款常用的APP安装好，看电量也充到20%了，就拔了充电线，跟店里的柜员说了句谢谢，便快步出了门。
从人行天桥原路折返回马路对面，楚思径直从医院正门前路过，然后继续直行五六十米，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家生意火爆的面馆门前。
这家面馆的肉丝面，一碗只要八块钱。在如今这年头，已经良心饱满到了极点。医院里许多囊中羞涩的病人和家属如果想吃口热的，这边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楚思，已经坐庄似的，在这里连吃了三天。
“肉丝面啊？”老板和楚思已经混得面熟，直接问道。
楚思嗯了一声，快步走进拥挤又闷热的店内。
店里头十几张桌子，此时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只剩下最里面一个角落，还有一个空位。
楚思赶紧上前占座。
坐在外侧的中年人，大腹便便，面色青黑。他抬眼一瞥楚思，有点不情愿地挪了下椅子，让楚思从他身后挤进去。
楚思坐下来，拉了拉衣襟，吐了口热气。
今天天气格外的热。
只是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他身上就湿了一小片。
而这家小面馆里的冷气又不足，加上客人也多，滚烫的面汤还散发着热气。
楚思一进来，就感到浑身难受，憋闷得很。
“咳咳！”
坐在楚思对面的是一对老夫妻，看年纪，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了。
穿着朴素，满脸愁容，只差把穷字刻在脑门上。
老阿婆这时轻轻咳嗽了两声，她有点虚弱地靠在她老伴身上，咳嗽的时候，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有一口浓痰吐出来。
楚思听见，顿时后悔不跌，暗想还不如打包坐在门口吃。
不然待会儿要是这位老太一口唾沫喷进他的面里……
“咳！咔咔咔~~”老阿婆这时又重重一咳，喉咙里一阵努力后，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一口黄稠的痰液，吐了上去。她包好纸巾，扔进桌边的纸篓里。
老阿公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也拿过两张纸巾，重重地擤了下鼻涕。
“我草，恶不恶心啊……”坐在楚思身边的中年人顶不住了，他赶紧又往嘴里哼哧哼哧塞了几口，急忙起身道，“算了，算了，不吃了！”留下小半碗面条，愤愤离场。
楚思见状，也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想换个位置。
可惜店里的客人不仅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中年男人前脚刚走，立马就有另外一个客人在楚思身边坐了下来，大喊一声：“老板！牛肉面！再加个荷包蛋！”
“好！”屋外的老板大声回答。
外面紧跟着走进来一个服务员，要将中年男人剩下的面条端走。
可刚伸出手，却被老阿公拦住。
“我吃，我吃。”老阿公毫不介意地要干掉中年男人的剩饭。
楚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对老夫妻居然只点了一碗面。
“你们怎么这样啊……”服务员看得满脸嫌弃，又同情施舍似的说，“别人吃剩的就别吃了，这边是医院，什么传染病都有。我再给你重新煮一碗，不收你钱，行不行？”
“不用不用，我身体好得很，不怕得病的！”
老阿公连忙笑着说，语气很温和，但脾气却肉眼可见的固执。他强行把那碗吃剩的面条从服务员手里夺下来，又飞快从筷笼里拿出筷子，呼哧呼哧地低头就吃。
服务员看得直翻白眼。
老阿婆也劝道：“你吃别人剩下的干嘛呢？你吃我这碗嘛，我又吃不完……”
“你吃得完的，你现在生病，要多补充点营养。”
老阿公边吃边说，咧着嘴对老婆笑笑，然后忽然从碗里捞到一块猪肝，仿佛下意识似的，就放进了阿婆的碗里，很高兴道，“哎哟，有肉啊！你快吃！”
“算了，随你们高兴。”
服务员没工夫搭理他们，速速败退。
楚思也看得嘴角抽抽。
得，这下有传染病也一起中招了。
“阿公，阿婆，你们是自己来看病的吗？家里的子女呢？”
刚在楚思身边坐下的客人，这时好奇地问了句。
阿公三两口吃完剩饭，一擦嘴，回答道：“孩子都在外地打工挣钱，我们是跟孙子一起过来的。我们孙子在这边上班，早上陪我们一起过来看的病。
幸好有他啊，不然我连该怎么看病都不知道。我们等下还要做好几个检查，我孙子回单位请假去了，等下下午再过来。”
“什么病啊？”楚思身边的人又问。
“不知道啊。”老阿公看了看老阿婆，“反正就是一直这里痛、那里痛，拖了好久了……”
“哦……”楚思身边的人点点头。
楚思也不吭声，低头看着某信群里，几个初中同学在组织同学会，同样潜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