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泣别七星冈7(2 / 2)

熊必照到黄柏街上熊家祠堂里,向祠堂里值事族老禀报了上船求生的事,又到平时有往来的几家走了走。

第三日上,河里水小了些,浑黄色的河水也变淡了。

旧社会,有两个危险性很大的职业,一是挖煤,二是跑船。挖煤的人,形容是“埋了还没死”,跑船的叫“死了还没埋”,可见死亡率之高。

老驾长决定晌午启航。

必照妈牵着纯德来送,带来三双草鞋,给老驾长叩了头,给陶布客和两个纤夫做了揖,拜求照看。

平大伯拄着根竹棍带着孙子平江来了,私下揣给熊必照一个小葫芦,打开一看,里面是摩挲得发亮的一葫芦碗豆,炒得焦黄。

原平家的牛倌熊必照,大惊,这是种子呀!再饿也不能吃种子!

平大伯瘦削的脸颊直哆嗦,嘶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饿死,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让你去逃命。

熊村正和黄柏街上的几个熊姓族人来送,或一根红薯或一个土豆,最贵的礼物,是带来一件有补丁的衣服,族长熊国璋校长送的,要熊必照多带信回家,发达不忘族人,致富不忘乡亲。

启航,老驾长是看了黄历的。这会又看天时,大声吆喝:“开船!”

吴焜仍是首纤,倒着走,牙关紧咬。

熊必照埋头拉纤。

小叶子提着一根精选的木棍,跟着纤绳走,回头望送行的人,泪洒江岸。

必照妈只是个哭,哭个不休!哭得瘫软在地上。

熊村正几人只叹气,无语!

平大伯拄着竹棍,脸颊哆嗦不停:“这么小就上船,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但凡我有一点办法……”

平江和纯德因昨天都吃了点肉,精神很好,不断地叫喊:“哥哥,哥哥,慢慢走,慢慢走,早点来接我,早点来接我!”

纤夫最难拉的就是退水后,江岸上消落带都是深可及膝的泥浆,陷脚、打滑、不受力。

纤夫的生活是最苦难的生活。劳动强度大,逆水行舟,没任何花哨,不出力船不会走。冬天也要半水半岸行走,冻死人是常事,冻得手脚全是冻疮,血口子比比皆是,长期在水中行走,几年后,就会出现关节炎等疾病。

纤夫,鲜有活到五十岁以上的。夏天盛暑,烈日当空要拉,而且只能在太阳下拉纤,因为,长江不能夜航。象前晚那种摸黑行船,如果不是有吴焜这个熟悉地理的人首纤,是不敢的。真正的纤夫生活与浪漫无关!与诗情画意无缘!纤夫号子,是痛苦的哭喊!是伤心的悲吟!什么雄壮?全是文人放的狗屁!

河水刚退,仍大且急,在江岸烂泥中赤脚拉纤,步步泥泞,步步艰难。

晌午出发,天擦黑,众人筋疲力尽,才走了六里水路。

吴焜忍着肩上的剧痛,找了一个小沱湾,指挥众人把船横在沱边,前后用缆索固定在岸边大石上,中间还下了锚。

小叶子在天擦黑时,就捡拾了一些柴火,烧起了船上的灶,胡厚祥煮了一锅红薯玉米糊糊,大家吃了。吴焜见小叶子边吃边打瞌睡,就打了一桶水,给她洗了洗,让她在船甲板上睡了。

大家都在岸边洗了澡,胡厚祥在洗澡时,从船上拿出个芭网,和熊必照布在沱边。

累得很了,没兴趣说话,很快都睡了。

天气热,三兄妹相挨着,露天睡在船中甲板上。

黄柏到万县40里逆水路,要走5天,老驾长吕兴银说,这雨要下来了,久旱必有久雨,大旱必有大雨,下雨就要扎水,我们争取到万县码头去扎水,方便布客出货。

大家攒劲拉,吃饭、歇息匆匆忙忙,不愿说话。

终于进了万县码头聚鱼沱,天道开始变了,乌云低垂。船上人累得很了,把船拴好,饭不弄,倒在床上酣睡过去。

万县是大码头,川东物资集散地。

万县既是江城,也是山城。从江边的码头到山顶太白岩,有直通云天的宽阔石梯,山坡上、石梯旁是层层叠叠的各种房屋。

万县,又叫万州,本来是长江边的一个小码头村落,三国时期蜀国刘备把它从朐忍县(云阳县)分出,单设成羊渠县,一直归夔府(奉节县)管,后成三峡库区的腹地。

万州东与云阳县接壤,西临梁平和忠县,南接石柱、利川,北界开江县、开州。从成为县治开始,万州历为川东、渝东北、鄂西、陕南、湘西、黔东的货物集散地;长江黄金水道穿万州而过,交通十分便利。

这时候的万县城内虽只有五万本地人,但外来人口多,流动人口大。川东北的宣汉县、达县、万源县、城口县、营山县、平昌县等四川北方县镇,以及陕西的安康、镇巴等县,产出的桐油、中药材、山羊板皮、纸,生猪,柑橘等山货,都要经过这里出川外运。

万县本地绅豪办有机械缫丝厂、肥皂厂等小厂,成立有商会,县绅们还集资兴办了岷江轮船公司,有两艘小轮船行驶在重庆到宜昌之间。西洋、东洋各国在此有洋行,每个洋行都有仓库、货栈,门面和办公楼,四川**在万县办有省立第四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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