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袍(1 / 2)

听到掌柜笑吟吟地说出了这一番话,唐正心中不悦,道:“他不接见我们,倒是只愿意接见你了。”掌柜见唐正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便垂手施了一礼,笑道:“小人不是那个意思,二位……少侠,”他停顿了一下,见两人腰间悬剑,方称呼他们少侠,又道:“你们从外地来,是对咱这京城的规矩有所不知,赵观察使除了道士以外,谁也不爱见,这当然是为了讨得咱官家的欢喜,所以二位……”

当“官家”二字从掌柜的嘴里吐出,唐正眉头便皱了起来,心想他一介草民,怎么会知道皇家的事情,这些东西多半是从市井小人嘴里流出来的,却也得信他五分。唐正问道:“怎么,他和宫里的那位主走得很近么?”掌柜道:“那也不是,官家对这道士是喜欢得不行,赵家的人便都资建道观,学那道士的模样来讨官家欢心。”

京城里还有这么一说,这倒也算是合理。唐正早些年来到京城时,也没听说过有这般的事情,他心里只能是想着这里的天也变了。

若非此次事情紧急,族中原是应该先遣人过来摸透了环境的,可是现在,只能由唐正他们两个人同时完成刺探和拿灯两件事情了。

面前的这两个人都佩着剑,而且一上来就打听赵孝永,莫非这位主儿是惹了什么麻烦,这当儿有仇人过来杀他?事情若是败露了,这便是暗杀皇室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饶是掌柜素来定力极好,一想到株连九族的事情,神情也不自禁地变了色,心中生惊,话也打着颤儿:“恕小人多嘴,赵……赵观察使住的繁塔寺的那一边可有……有不少治安铺子。”说着,掌柜低头行了一礼,掩盖住他发青的脸色。

此次却是掌柜的误会了他们。唐正大笑一声,桌上的筷子不断地跳动着,外头滂沱的雨声也让了他几分,唐正按住长剑剑柄,道:“我若是想杀了他,那也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何必费我这么大周折?哈哈,哈哈!”唐正露的这一手功夫,让掌柜的知道了他内力充沛、武功高强,取下他人项上首级实在是小事一桩,同时也在告诉掌柜的自己并没有杀意。可惜此时掌柜的却在想:原来你为了杀那观察使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说了那么久,唐正坐在桌子上晃着双腿也觉得有些倦了,不耐烦地问唐正道:“那我们如何去拜访这位观察使?”两人匆匆来京城,却不像是到应家一般事先早就有人打点过。为了见那小小的应家,族里还得借用一位大官的名头,现在要见那赵孝永,难不成还得先去翻皇帝的手谕?

然而唐正却先不应唐立的话,只是朝着掌柜问道:“喂,这附近,可有道……”这话忽给外头一大群人撞进来给截断了。三人的眼珠子就盯在了那群闯进来的道士身上,唐正的眼神就像是狼见到了羊群缓缓走近了自己一般。

领头的道士是个圆滚滚的矮胖子,唇上两撇小须不住地和所有道士的衣服一般往下滴着水。这群道士显然也是冒着大雨赶到了这里。那胖道人给唐立三人盯着看盯得不明就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便大声喝道:“还不给道爷上茶来!”

这一声吼,在掌柜听来是炸雷一般的响,可在唐正听来,就发觉这道人不过是个内功虚浮的酒囊饭袋,掌柜不住地弯腰点着头退回到内间去准备茶水。那些道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一下子全挤进了客栈里,嘴里还抱怨着京城各处都关着门,只有这么一家破店经营。那些道士被雨淋了许久,腹中窝火已久,有人动作粗鲁地推着唐立下桌。

若是那道士好声好气地叫唐立让让道,唐立多半就会答应他,现在这牛鼻子是直接往他后背用力一推,这口气,让唐立如何咽得下?唐立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冷了下来:“喂,臭道士,你什么意思?”那道人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同桌边的同伴说起了话。

“师哥,小心!”唐立闪电般拔剑一削,蓝光闪处,那推他的道人发髻和道帽的一半都被削去,纵使是他同伴呼喝也来不及。倘若唐立封剑下移六寸,被削去的可就不只有头发和帽子了。

那道士伸手一摸,发觉果真被削去了道冠和头发,便大怒着要拔剑。这时,七八点寒光闪过,一柄长剑横在了道士的手和其剑柄之间,无论那道士如何躲闪着要去拔剑,那柄长剑总是点在他的手前,逼得那道士缩手作罢:“这位道兄,又何必同一个小孩子斗气呢?”道士目光循着长剑往上一看,持剑的就是唐正了。

领头的胖道人独坐一桌,几个道士围在了他身后,并不就座,不知这胖子是这些道士的师父还是师兄。胖道士早就将所有的事情瞧在了眼里,阴阳怪气地道:“阁下好剑法,逼得我徒儿拔不出剑。”他言下之意,便是讥刺唐正恃剑与手无寸铁的人交手。

就在胖道士说话间,那道士趁唐正按剑不动的时候拔剑在手,叫道:“倒要让你瞧瞧本观剑法!”唐正一怔,连忙道:“各位道兄,在下愿意用二两银子来换……你们两身衣裳。”说到一半,那道士大喝一声:“要打便打,本观不稀罕你的臭钱!”

众人缩到四周,让出了一块空地。掌柜的一直躲在了后厨也不敢露头。那道士有意在师兄弟面前卖弄功夫,挽了数圈剑花才递出了平平无奇的一招。唐正撤剑不挡,只是侧身让了一步,那剑刺了个空。给这道人一剑得势,剩下的剑招便像游蛇一般翻了上来,道士使快剑,连刺四剑封住了唐正退路,到了这步,唐正仍是一剑不接,只是在挪移之间避开了来剑。道士呼地一声斜劈出一剑,这下唐正是避不开的了。唐正凝住心神,这道士先前来剑的剑法稀疏平常,只这一剑,能看出来是这道人费了不少心血才练成的。

弹指间,唐正一剑挥出,长剑如月,剑影就像是半道残勾,两剑只一触,道士脸色就变白,他分明感觉有一股内力霸道地震开了自己的手指。下一瞬间,道士的剑就飞了出去,众人纷纷缩着脖子,生怕这飞剑伤人,最后,长剑扎进了木柱中,剑插得并不太深,剑柄还兀自摇晃。

这一下倒是出乎了众人意料,胖道人见自己的二弟子剑法就折在了这青年手中,不满之情便涌了上来。唐正还在原地抱拳朝四方行礼,嘴里不断念叨:“承让了承让了,不敢当万万不敢当。”可这四周并没有人在捧好唐正,他这一番行礼倒也奇怪。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二弟子在五个回合之内就给被人击飞了长剑,这事情也抵赖不得,虽然还有拳脚功夫没使出来,但在剑法上到底还是他输了。胖道人这般想着,脸上的表情就好不到哪里去,他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桌上盛着筷子的竹筒就一颤,筷子洒落得到处都是:“好贼人,天子脚下胆敢伤人,你眼里还有无王法?”

方才击飞了道人的剑后,唐正就按剑稳立,更无追上一步,哪里有伤到那道士?唐立开口道:“哪里有伤?你倒是亮出来瞧瞧。”胖道人瞪了唐立一眼,叫道:“我们一干人在这里的时候,你就敢拔剑伤人,若是本观弟子都不在,你们还是不是要杀人分尸了?”他叫得既无理又大声,传得左右邻里都能听见。

如此一来,掌柜的还哪里躲得下去?连忙捧出了茶水,弯腰快步走到胖道人跟前,赔笑道:“这位道长,吃茶吃茶,莫要动了肝火。”

可是胖道人哪里会领这小小的掌柜之情?张开了五指,用力地往掌柜胸口按了一掌,大怒道:“谁让你来挡道爷的路?”那掌柜身长瘦削,又没有练过武功,如何受得住这一掌?当即就断了几根肋骨,口喷鲜血,身子直摔到一边的墙上,不省人事,其手里的茶碗茶壶咣咣当当的碎了一地。掌柜的妻子听到外头动静,出来探头一看,是自己的丈夫横躺在地,衣襟地上血迹点点,便惨叫了一声,奋力推开了几名道士,直扑倒在丈夫身子上哭嚎。

见那掌柜倒地不起,胖道人大声喊道:“你们看清了,正是此人在茶水里头下药,将欲害了我等性命,道爷今日是为民除害,除掉了这个专门在过道客人茶水里头下毒的恶人!”

这厮杀了人,却还在大言不惭,这……这……唐立看见此情此景,犹见那日山贼倒在了自己剑下的情景,他是难以置信自己看见了这厮杀了人,还是个手无寸铁的人,还在纵声大笑的模样,心里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我与这厮虽然都杀了人,可我杀的毕竟是背着不知多少人命债的贼人,这厮却只会杀无辜之人,我与这厮,当然不一样。心念及此,唐立握剑怒道:“今日小爷便要为民除害!”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