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灯(1 / 2)

窗外已有近黄昏之意,唐立叫了一声后翻身站了起来,脚一沾地,茫然感就起来了:“我……我……”唐正不客气地从后面踹了他一脚:“快去洗脸。”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梳洗用具,在唐立整理仪容的时候,唐正将几个小小的香囊塞进了唐立的衣服里、腰带间,抱怨道:“你这小鬼不只脏得要死,还臭的要死,待会别吓到了别人。”无论唐正念叨什么,唐立一律只以冷哼一声作回应。

整理好了之后,唐正抓住了唐立的手臂,走出了房门,道:“记住了,别离我太远。”唐立点了点头,心里却很厌烦唐正这种像是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孩一样扯着他的手的动作。

客栈外,早就有一辆马车候着,唐正告诉唐立,那是应南星派来接那些参加万灯会的客人的。车厢里倒也是宽敞,再坐多两三个人也显得宽松。唐立凑近了唐正,小声地问他是怎么跟应南星这种大户人家搭上关系的。“大户人家?就他?”唐正嗤笑一声,“他连给族长大人作上马椅都不配,若不是族里几个老头念念叨叨的,又何必借另一个扶起来的权贵同他结交,就应南星这种人,那还巴不得磕头求我们跟他来往的呢。”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啊。唐立又感觉到了这个氏族骨子里的高傲和自以为是,他望着车外向后掠去的景观,等了一会儿后,心里不免有些着急,问道:“到了没有啊?”唐正看也不看窗外,摸着自己的长剑剑柄道:“早就到了,利州城南边的房屋、街道都是姓应的,现在去的只是他摆灯用的那条街罢了。”唐立忍不住咋舌道:“他家里那么多人啊……”“买来又不住人,穷显摆的呗。”

马拉着车子跑了快半刻钟,唐立才看到街上开始有人,而且越来越多,衣着也不一般,都埋头赶着路。那些人看见马车,都停下来脚步,注视着车厢,眼里分明就是艳羡之意。

长街两侧都有拒马桩,十来个家丁模样的人在检查来人的请帖,确认来人的身份后才予以放行,他们一见马车,就立即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先把拒马桩撤了,躬身送马车入内。

马车缓缓驶到一旁,唐立感觉车子越来越慢,直到停下。唐正抓住了唐立跳下了车,迎面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其身后又是几个家丁。男子拱手作了一揖,唐正和唐立回了礼,唐正递上了拜帖,男子接过了帖子,看也不看就给了身边的一个家丁,又道:“在下应尚晨,敝字追曦。”唐正也应道:“在下唐正,敝字公端。”

笑眯眯地听唐正说完后,应尚晨又把目光投向唐立:“拜帖上可只有公端兄的名字啊,这位又是?”唐正揉了揉唐立的头,笑道:“这是舍弟唐立,家里无暇顾及他,我就带这小子长长见识,这多了个人,应大官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唐正盯着应尚晨的眼睛,对方却先弯腰点头行礼:“既然是公端兄的家人,自然也是应家的座上宾,灯会已经开始,请二位先随我来。”说着,他弓腰作相请状,家丁们也队列两旁,让出了一条路来。

回了礼,也相请之后,唐正拉着唐立向前走去,转过了一条街,映入唐立眼帘的就是大大小小、流光溢彩的灯。在这一条长街上,稍小的灯就给挂在了道路的两侧,大些的灯就被安置在了街上较为宽阔的路中央。灯旁边都有着应家的佣人演示灯的精巧。此时,已经有不少宾客游走在街上,时而漫步路中,时而驻足围观路中的彩灯,欢笑声、赞叹声、走动嬉弄声伴生于彩灯旁。

还没走两步,唐立就给一组真正的花灯给吸引住了,不知是哪家匠人巧手造出了菊花、牡丹、杜鹃花等模样的灯具。唐立兴奋地想扑过去摸摸花瓣,他用力挣着唐正的拉扯,应尚晨在一旁看着,唐正不便暗示唐立先干正事,只得松手让他去闹。

没了唐正干涉,唐立几乎是滚到了那堆花灯旁边,他轻轻抚着一盏菊花灯,他看见花心之中是一簇小火,金色花瓣被照亮了,一条条的花瓣里,有的是真正的菊花花瓣,而有的只是蜡制的,那些仆人见应尚晨没有说什么,也就没管唐立拨着菊花灯的叶瓣。

看完了菊花灯,唐立望见了前头有棵梅花树,树下也有几个仆人。唐立就三步作两步地奔过去,他先摸到了树干是真的树,而那梅花却是假花,亦如菊花灯一般,只是一棵树上挂着近百盏梅花灯,便是成了一个奇迹了。唐立虽然不够高去攀下一枝来,而伴着最后的黄昏,梅花树也不怎么发亮,但他依然能够感觉的出这近百盏梅花灯里头都有火焰跳动,都在照耀着,四周也浸着一股梅花香,想来是在灯油中或是树枝间掺上了香料所致。

这时,一手里捧着一小盆桂花的婢女朝着唐立走来,她轻轻放下花盆,先向唐立屈膝行了礼,低头轻声却清晰地道:“闻公子好花灯,主人特令奴婢将薄礼奉上,请公子笑纳。”说罢,她也不理唐立是否回答,就伸手摘下了一枝桂花,走到了唐立面前:“公子,得罪。”唐立见她与自己年纪相仿,一下子又凑近了过来,在周围都是暖烘烘的花灯的影响下,脸红了起来,手脚都不知所措。

那婢女轻手替唐立簪上桂花枝,唐立尚未及冠,婢女就先用细金夹给唐立夹住。待婢女整理好,退了开来,唐立才睁开了眼睛。桂花密且小,他只觉的脸侧也是暖暖的,与其说是簪了灯,倒不如说是别了一截还烧着的香。那婢女低头弯腰行了一礼,又抱花离开了。

脸上潮红一退,唐立的注意力又被一盏有半丈高、一张案几大的莲花灯给吸引住了。那莲花灯似乎还可以坐人,唐立踮着脚,看见了莲台上莲子长成处密密地升着一豆大小的灯火。就在唐立抓着边上的花瓣想爬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后领,把他拉了下来:“你别乱动!”

不用回头,唐立也知道那是唐正,他刚要叫嚷几声,忽看见了应尚晨似乎一直都在边上看着自己,就哑下声音来道了声歉。应尚晨笑了几声,说道:“这些灯摆着这里,本来就是供人赏玩的,可惜尚有暮色,要等天黑透了,这条街才会真正地亮起来,到那时,才算是好玩。”唐正陪着笑,右手却用力捏了捏透了的手腕,唐立疼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心知这是唐正在告诉自己不要多事。

见到应尚晨始终不提正事,唐正就先开口道:“此番叨扰,在下是有要事须同应大老爷相商……”唐立一听就知道这些又跟自己毫无关系,眼珠子滚来滚去地打量着四周:宾客渐稠,一看大多是都是富贵人家,身边都跟着应家派去服侍的下人。唐立看见那给他簪过花的婢女此时正向一个贵妇模样的人屈膝行礼。

正看着,唐立忽觉被唐正扯着往前走。唐正还没放松拉他的手,他也只能乖乖地跟着唐正走。应尚晨在前头带着路,也没有回过头来,就突然说道:“家父久恙不愈,脾气可能有些急躁,待会还请二位多多担待。”说到最后一句时,应尚晨停下脚步,在路旁给唐正和唐立两人作了一揖,唐正两人又向其回礼。

众人走了快一刻钟的时间,渐渐远离了摆着花灯的几条长街,来到了一处宅门前。旁边的房屋早已是破旧不堪,唯独其中这所宅府光亮如新建,宅前也有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他们见到应尚晨,微微躬身行了礼。

默默打量了此地一会儿,走进宅门的唐正开口道:“久闻应老爷好灯,可这居所倒也寻常。”应尚晨点头应是道:“家父近来很喜欢那一组灯,甚至也不愿意接近先前的那些灯,所以……”应尚晨苦笑了一声,接着道:“现在全府上下夜里都不用灯来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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