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女尊世界1042(1 / 2)
长亭曲廊,红瓦灰墙,细雪簌簌飘落一夜,今日清晨还愈下愈烈了。
深宫禁廷的飞檐屋顶皆覆盖一层厚雪。
梧瑕殿内却温暖如春,半夏醒来后,以极轻的动作离开脚踏,跑到外面洗漱。
他将自己收拾得齐整干净,涂抹了一些显气色但又不会过于浓艳的脂粉,才敢掀揭床幔。
“主子,辰时了,您该起来用早膳了。”
半夏俯身轻唤,依如往昔伸出一边胳膊,让霍垣熏扶着下榻。
为她穿好云锦翘头软靴,披上经过暖炉沉香细细烤过的外裳,半夏注意到有一缕滑落的乌发恰好别在霍垣熏的衣襟里。
他很自然地想帮她取出。
然而,霍垣熏却蓦地拍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
她表情淡淡,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嗓音更是异常的疏离。
宫宴之后,翊明女帝正式下旨昭告了主子与三皇子的婚事,她难道是要与他避嫌?
可昨夜分明还好好的,何况女君在未成婚前,身边留有几个暖床小侍,也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半夏忍住心中的躁意与忐忑不安,跪在地上,蹙眉仰视着霍垣熏,索求一个答案:“主子,是奴儿哪里做的不对,惹您生气了吗?”
霍垣熏双眸沉沉地俯瞰他,摇头,“你起来吧。”
她并没有让他跪太久,但同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偏移视线,另起话头道:“将那边的匣子拿给我。”
匣子?
半夏眉头皱得更紧,迟疑片刻后还是听从她的吩咐,取来了装有翠尾小蛇的匣子。
“主子,蛇类无情,您小心。”他轻声叮嘱提醒。
“嗯。”
霍垣熏浅浅地应了一声,指尖却兀自探入其中,托起了那条蛇。
“委屈你了.”
她用指腹摩挲着它圆润的脑袋,眼底竟然浮现出极尽的温柔与怜惜。
嘶嘶——
翠尾小蛇被关了接近一天一夜,还被迫在绒布上爬行了几个时辰,颇为恼怒。
它紧紧盘绕住霍垣熏纤细苍白的手腕,支起带有斑纹的蛇尾,不轻不重地“啪啪”抽了两下她的手背,还张开嘴试图咬她。
“主子!”半夏眼神陡然凛冽,冰凉锋利的暗器从袖间滑落至掌心。
他想直接处理掉这条仍未驯化的蛇,霍垣熏却蓦地笑出了声。
“半夏,你快去传膳,记得多准备一盘生肉。”她放任翠尾小蛇蔫巴巴地叼着她的左手食指,空出来的右手轻柔地捏了捏它的肚皮,嘴角笑意愈盛,“它这是饿了呢。”
主子为何突然对这条蛇宠爱有加?
莫非
想到苗疆那些数不胜数的阴邪蛊毒,半夏的心不由发沉,他咬了咬舌尖,佯装顺从地颔首,抱着再试探一下的想法,快步走出门扉传唤早膳。
又亲自去梧瑕殿的小厨房端来一盘生牛肉。
翟方今日旬休,本来悠闲地倚靠在宫门外,把玩着白玉拂尘与几名面色通红的小奴调笑,一转头,她看到半夏手中的托盘,讶异道:“你整一盘血淋淋的生肉作甚?”
半夏脸色极为难看地解释道:“主子要给四殿下的蛇喂食。”
翟方挑起眉,疑惑道:“昨日都没见女郎管它,为何如今却要喂了?我跟你一同进去看看。”
说罢,两人一齐进入梧瑕殿,刚跨过门槛,就惊诧地发现霍垣熏持着一把小刀,正割指放血喂给小蛇!
“女郎——”
翟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绊倒,扶着门框直起身后,赶紧跑来小心翼翼地收走霍垣熏手里的刀。
半夏紧随其后,脸上表情也慌乱了一瞬,“主子,您这是在做什么?”
他将托盘一把甩落到旁边的桌案上,运起功法,三步并作两步,更快地贴近霍垣熏。
狠狠攥起了那条贪婪舔舐她血液的蛇。
本就体弱多病,她怎么、怎么还敢将自己的血喂给这畜生?
半夏眸中冷然至极,指骨施力,欲将此蛇径自捏死。
奈何翠绿色的蛇尾垂在半空刚晃荡两下,霍垣熏便厉声命令他道:“快松开,你把它弄疼了!”
她不顾仍在淌血的指尖,劈手想夺回小蛇,半夏却以一种巧妙的身法左摇右晃地避开。
霍垣熏鸦羽似的睫毛颤动,眼神变得格外冷冽——
“大胆!”
女郎的气势居然有几分像女帝。
翟方吞咽着唾沫,不受控地哆嗦一下。
这么些天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女郎动怒,那双平时总是清丽温和的瞳眸染上愠色,白皙面颊也升起极艳的绯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郎性情不该如此从昨夜到现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玫瑰酥饼!
翟方骤然想起了宫宴上,由四皇子和五皇子进献的点心,她怀疑霍垣熏是被他们下蛊了,否则,她断然不会做出如今的事情。
“半夏,你速速将蛇宠还给女郎。”
“可是.”
半夏还在踌躇犹豫。
“快!”
翟方面容严肃,眼皮却意有所指地眨动着。
“.”
半夏虽然颇通医术,也会些下毒的伎俩,可对于苗疆蛊虫是知之甚少,更不会解蛊。
他惦记着这条翠尾小蛇已经吞食了霍垣熏的血液,担心冒然杀死它会反噬到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翠尾小蛇颇通人性,知道谁对它好,谁心疼它,极快地游移到霍垣熏面前,将自己可怜兮兮地盘成了一个碧绿团子。
霍垣熏连忙把它捧在掌心上,细声安抚道:“别怕了,没人还敢欺负你。”
小蛇吐出粉红的蛇信子,一伸一缩柔柔扫着她的手指,有一股撒娇撒痴的卖萌感。
比它不着调的主人看起来要可爱多了。
霍垣熏勾起唇笑了笑,随即垂落眼眸,冷声对半夏说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半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女郎.大抵是中蛊了。”翟方凑过来,以气声讲出了她的猜测,“你暂且先出去吧,待我伺候女郎用完早膳,立刻就去南华宫找两位殿下。”
半夏木然地望着女人坐在桌边,百般宠护小蛇,语带讥诮道:“倘若真的是他们给主子下蛊,还会承认并为她解蛊吗?”
“总要试一试的。”
翟方道:“两位殿下只能在昨天的宫宴上施展蛊术,当时,陛下和文武百官也看着呢,想来不会是什么有损身体的蛊。”
半夏:“可主子已经自损身体,放血给——”
“你怎么还不出去?”
霍垣熏忽而抬眸,看了过来,眼瞳因生气而显得更透亮,如同水洗过的萤石。
咳咳。
她倏地呛咳两声,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作势想要站起质问半夏,“非要我亲自赶你?”
“女郎,您别生气。”
翟方见状,速即端来了装着生肉的盘子,像哄小孩一样道:“四殿下的蛇饿了,您快坐下先喂它,奴婢这就将半夏带出去。”
接着,她便操持着拂尘,将半夏强硬地戳至门扉,只低声絮语一句:“实在不行,我会去禀告陛下的,你不必太忧心。”
听到此话,半夏眸中嘲讽之意更盛——
翊明女帝默许南华宫的父子,在深宫禁廷里大肆饲养毒蛊,明知他们送上来的吃食或许暗藏玄机,却又不管不顾,放任霍垣熏吃下.
稳妥起见,他还是要去找个擅长蛊术的人,好好问一问解蛊之法。
半夏面无表情地转身。
唉。
翟方盯着他有些萧瑟的背影,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她返回内室,走到桌边拿起了一双银筷,娓娓道:“女郎,您专心致志地喂蛇,会饿着自己的.要不,奴婢喂您?”
“不必。”
霍垣熏眼眸微亮,眼底波光流转,脸上绽放出一个璨如辰星的笑容。
“小蛇饿了,它的主子应该也饿了。”
“翟方,我想去找四皇子,和他一起用早膳。”
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
五皇子萧旭白心情不错,闲来无事时,会练些书法。
今日,他如同往常那般,站在南华宫偏殿书房里提笔习字,蟒蛇霜白亦乖巧地盘踞在他腿边烤火昏睡。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不疾不徐地写完一张字后,萧旭白轻轻吹了吹气,墨迹尚未干涸,霜白却突兀地竖站了起来。
它摇摇晃晃地绕着萧旭白转圈。
“你感觉到.竹林里,困了一人?”
萧旭白眉梢扬了一下,冷笑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擅闯南华宫?霜白,你与我一起去看一看。”
他将毛笔搁在砚台边缘,随手披起一件水獭毛滚边大氅,领着行动迟缓的霜白朝竹林走。
雪落竹林,滴水成冰。
青色亦与白色混淆。
隔着漫天飞雪,萧旭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道火红色的人影,举着一把伞,背对他,孤零零地站在南华宫独门阵法之间。
霍氏女。
——她为何而来?
萧旭白眯眼审视几秒,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蓦地伸手拍向她的肩膀,似乎想吓对方一跳。
“是你。”
霍垣熏却很平静地转身,不惊不乍,如玉般的笑意洋溢在她的眉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她温柔缱绻地吟诵了一句诗,趁着五皇子萧旭白愣然之际,不动声色地牵起他的手。
十指相扣。
“我梦里全都是你,醒来却不见你。”
“很想你,所以来找你了。”
霍垣熏诉说着各种情话,珍视至极地睨着萧旭白。
可红唇却轻唤出了另一个名字——
“旭青。”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引用自高濂《四时幽赏录·山窗听雪敲竹》 长亭曲廊,红瓦灰墙,细雪簌簌飘落一夜,今日清晨还愈下愈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