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_分节阅读_第267节(1 / 2)

  “为何不能收着?”乔徽答:“言辞虽白话,观点却珍贵。”

  也有她写的文章,经乔徽批示的。

  零零总总七八篇,乔徽全都珍而重之收着。

  乔徽笑:“我时常回看咱们原来写的文章,虽稚嫩却张扬。再看如今,如看青藤长出成熟的葡萄,途经道阻且长,但终究饱满甜美。”

  位高权重的青年面目柔和。

  从话语中不曾听出追忆过往的遗憾,更没有审视当下志得意满的骄傲,只有平和与容纳。

  显金无端端地心尖颤了颤,似掩饰般拿起那只竹柄油纸伞和珊瑚笺灯笼,垂眸低问,“这又是什么?”

  乔徽单手将灯笼拎起,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诸人皆亮光,我独往深渊——你骗宝珠买黑灯笼的债,忘记了?”

  显金身形一僵。

  好早好早好早以前的事情了。

  五六年前了吧?

  元宵灯会,她摆摊卖DIY纸灯笼,误打误撞碰到乔宝珠,卖了宝珠一只点不亮的灯笼……

  乔徽又将竹柄伞拎起,眉眼含笑,“这是前年,我刚从海上回来,我们在青城山院相遇,临行前要下雨了,你递给我的那只伞。”

  显金喉头微动,一股酸涩之意由衷涌上鼻腔眼角。

  滚在素银匣子角落的,还有几支笔,她在茅草书屋借看过的书……

  显金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乔徽。

  乔徽平静却笃定地回之以注视。

  显金想笑,但扯不动嘴角。

  她好像被什么击中,她的左胸膛麻麻的,手心烫得可以烤肉,整个人从脚到头都酥酥的,仿佛一阵风过来就能让她碎掉。

  她突然想起那年泾水河畔,乔徽挥出的那一拳。

  “你……宝元……”显金有些语无伦次,“我……你……我们……你全都留着……”

  灯笼?

  她写得超烂的文章?

  她借看过的书?

  伞?

  那么早吗?

  显金紧紧攥住乔徽的袖口,脖颈好像被谁掐住,只留下一处狭窄的进口,稀薄又炙热的空气缓慢地往里进。

  显金有过很多次的心动。

  前世今生。

  为医生小哥哥伸出修长的手;为隔间病床少年赤红的眉眼;为嶙峋料峭的背影和少年落寞倔强的眸光。

  对乔徽,更甚于心动。

  心动只是一瞬,而此时此刻,显金将抱住乔徽,一点一点地将他拥入怀中、印刻进身体里、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

  显金抬起手,轻轻环抱住乔徽。

  乔徽手脚很轻地回抱住显金,“我前几日,听见了你与三爷的对话。”

  并不意外。

  他当时就在廊外,当海盗出身的,连风声都听得出东南向,又怎会听不到她与陈敷的谈话。

  显金闷闷地回了声:“嗯。“

  乔徽道:“我今日带你来此处,便是想告诉你,你若不想成亲,咱们便不成亲。”

  “咱们只需要慢慢相处,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尚且支撑着我度过了在海上濒死的时刻。如今我在你身边,我便已经很幸福了。”

  海上他想念她。

  却又不敢想她。

  害怕她与二郎两情相悦,害怕想起她的画面,二郎在她的身边,而他却飘摇在千里之外的海上。

  骄傲的少年,生出了人生的第一次惧怕。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察觉出二郎对显金的情愫,他被为挚友高兴的情绪蒙住了眼睛,直至父亲下狱,家族危在旦夕,在他决定出逃福建的前夜,他收拾家中的舆图、地契、银票所有值钱的物件时,发现了宝珠房中的灯笼、父亲抽屉里他们两个的文章、书房中显金借出看了一半的书籍和放在桌上的笔……

  蒙在眼睛之上那层薄薄的纱,被飓风掀开。

  他不由自主地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放进匣子里。

  “如果他能回来。”

  “如果他回来时,显金仍独身一人。”

  “他一定,他一定,试一试。”

  那天晚上,乔徽默默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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