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7(2 / 2)

「很美,是吧?」她喃喃低语。

「是很美。」他的眼凝视的是她平静的侧面。一缕细细的发丝脱出了发带的束缚,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他咬着牙,才忍住了想要伸出手把那缕发丝拂到她耳后的冲动。

「这是镜湖,我取的名字,你不觉得它像面镜子吗?」

「像。」他的眼里还是只有她,压根没看什么像镜子的湖。

「蓝天映在湖里是蓝的,白云映在湖里是白的,绿树映在湖面是绿的,多好啊,像镜子一样,单单纯纯,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不用担心会被扭曲,不用去猜测它的虚假,它永远是那么真实。」

她凝视着远方的双眸变得迷惘,眉梢染上淡淡轻愁。

「为什么人心不是这样?」为什么人心总是那么复杂,想着名利、金钱?为什么人心不是简单透明的,总是让人猜不透里面藏了多少恶意?为什么人心是变幻莫测的,关心、友情可以在顷刻间变成背叛和伤害?为什么?

「滢滢?」她的眼角有那么多忧郁,隐约的泪光让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为什么人心那么复杂?你猜不透别人想什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伤害你?不知道关心你的人什么时候会背叛你,甚至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在乎你的人……」她的声音梗住了。

「滢滢。」雷天陵张开双臂,将她轻颤的身躯拥进怀里,「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妳。我在乎妳,我不会背叛妳。」坚定地对相识仅一天的小女人许下承诺,他知道,他庄严地在许下一生的承诺。

伏在他的怀里,她想说一句感谢的话,却因为要拚命忍住涌上鼻头的酸意而无法开口。

沉默了片刻,雷天陵下定了决心,「滢滢?」

「嗯?」

「妳不想去参加程聿的订婚宴,就不要去吧。」如果去参加订婚宴会让她这样伤心,他宁可对程聿失信。

「不,我会去参加的。」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轻轻拭一下眼角的泪水,「如果我不去,程大哥和致雪姊会不快乐的,我会去。」她的声音里有压抑的痛苦。

「滢滢……」雷天陵犹豫着开口,喉咙有点发紧,「妳是不是……很……爱程聿?」

「爱?」迷惘的眼光又投向湖面。「我不知道。程大哥是第二个真心关心我、对我好的人,致雪姊是第一个。」

曾经因为致雪姊出国留学而孤单寂寞的日子,因为程聿的加入而有了希望:曾经把逃离地狱似的家的希望上奇托在程聿身上,以为他是来解救她的王子。

致雪回国时,她是那么高兴地和程聿一起去接机,她想让自己最重视的两个人能认识彼此,她是那么高兴啊,可是……他们却爱上了彼此,然后在这个世上,她又是孤单一个人了……

该死的程聿!该死的罗致雪!雷天陵在心里暗咒,不知不觉心态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人在乎我?曾经关心我的人也会一一离开我?」喃喃地问着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我是不是……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不是!」激动地吼了出来,「谁说关心妳的人一定会离开?我就不会!谁说妳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妳不来到这个世界,我怎么会遇上妳?」现在他甚至感激程聿交给他的这个任务,才让他有机会遇上她、爱上她!

她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得呆愣了一秒,旋即感激地笑了,「谢谢你,雷大哥,谢谢你安慰我。」

「我不是安慰妳!还有,叫我天陵!」

「好吧,天陵。」他真有趣,对一个称呼这么坚持,「你不明白,我的出生就是不受期待的。我妈妈生了哥哥姊姊后,就不打算再生了,却意外怀了我,生我时又是难产,差点没命。偏偏这时爸爸的生意也出了问题,几乎破产。妈妈请一位大仙算我的八字,大师说我命中带煞,专克亲人,有我在,总有一天会家破人亡。」

「这是迷信!」蓝家夫妇那对俗气又自私的暴发户,哪里配拥有这么美好的女儿,他们只配当那个浪荡子和花痴女的父母!

「我明白。」苦笑一下,她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却无法说服别人。「妈妈把我送到南部外婆家,谁知不到半年,外公就中风去世了。」

外婆恨她克死了老伴,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扫把星」成了她的名字,在学校里,同学老师都知道这个专克亲人的扫把星,不少人落井下石地欺负她,要不就是从不理睬她。

「我说过,那是迷信。他们太愚昧了,人都要死亡,这再正常不过。」

「可是人们却不这样想。十四岁时,外婆去世了,妈妈不得已又把我接回台北,可是一回家,哥哥联考就失利了,又和人打架受伤住院;姊姊被初恋情人抛弃,吃安眠药自杀,幸好及时抢救回来,但她却从此自暴自弃;爸爸的公司被人跳票……总之,发生了好多事……」她也是在这段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的时候,认识了致雪姊,有了致雪姊的保护,她躲过了好多欺负和殴打。「所以他们才会讨厌我。」

「难道他们把这些也怪在妳头上?妳那个哥哥联考要是不失利才奇怪!何况是他自己要打架又太肉脚,才会受伤住院!至于跳票,商界每天都发生几百次,难道这也要怪妳?」生气地捏紧了拳头,如果蓝家那几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忍不住给他们一拳的!

「他们……也没办法,一切不顺心的事……总要找个原因……有个发泄的……对象……」她总是安慰自己,伤害她的人也有许多不得已,这样才不会陷入恨的泥淖。

他惊讶地瞪大眼,「妳还以为他们是不得已的?」

「他们不是故意的……」

「这样还不是故意的?妳竟还为他们辩解?」这只小白兔这么好欺负,连恨那些伤害她的人都学不会,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

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激动,「我不是辩解,人部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需要发泄的管道。像学校里欺负我的同学……」

「妳在学校里也被人欺负?」双眼快喷火了。

「是、是啊……」悄悄地点点头。

「谁?都是谁欺负你?」让他逮到那些欺负他的小白兔的人,非要他们好看不可。

「别生气,他们也是学业压力大,需要发泄……」

「所以妳就成了发泄的对象?妳的小脑袋究竟怎么想的!」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就这么任人欺负?还为那些可恶的人找借口!」砰地一拳捶在树干上。

蓝晰滢纤细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双手抱住膝盖,瑟缩着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难道……他……也会打她吗?

四周一片安静,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真是气死他了,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息下心里的怒气,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滢滢……妳怎么了?」开口唤她,才察觉她的不对劲,伸出双臂去揽她。

可她微颤的身子缩得更紧了。

「妳……」雷天陵突然醒悟,她是在害怕,她以为自己的怒火会发泄在她身上!「妳以为……我会打妳?」他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伤心。

悄悄地抬起眼,看他的表情好像被雷击中一样,有惊讶、不信和……痛心。

「妳真的以为我会伤害妳?」

「雷……」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伤害了他。

「该死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伤害妳,我也不会!妳竟然……」他的胸膛急遽起伏着,说不下去了。

「天陵!」内心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蓝晰滢忘了害怕和羞怯,扑到他怀里,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腰,「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知道她不要他伤心、不要他难过。「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小小的柔软身子贴在他的胸膛,奇异地平息了他的怒气。

反手圈住她的身子,下巴在她芳香柔软的发丝上摩挲,「本来就是妳不好。」她怎么会以为他会像别人一样伤害她?他宁可捅自己一刀,也舍不得伤她分毫。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一声声地道歉,「对不起。」

软玉温香抱满怀,他满意地瞇了瞇眼,「好吧,我不怪妳了。要记住,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妳的,妳可以不相信别人,不准不相信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

她的乖顺令他心情大好。她用的什么沐浴乳?香香的,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我……」蓝晰滢抬头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厉喝一声吓住。

「别动!」她怎么又不乖了,「乖乖地别动。」他还没抱够呢。

蓝晰滢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

他的胸膛坚硬又温暖,像裹着一层丝绒,清爽好闻的味道,是她的沐浴乳的香气。这让她脸红地想到,他们身上有着同样的气息。被这微醺的香气包围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魅惑人的男性气息,醺得她像要醉了。

雷天陵懊恼地发现,多呼吸一下她醉人的芳香,就越无法放开手,而他的身体,也发生了某种变化,诚实地反应出他的大野狼本质。

努力平顺紊乱的气息,他可不想早早暴露大野狼的本来面目,吓坏他可爱的小白兔。

「滢滢?」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嗯?」好羞人,她竟然像喝醉了酒一样,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有一群小鸟在天上飞。」他必须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恐怕真的会忍不住扑向小白兔。

微微偏过头,她看见一群鸟儿从头顶飞过,然后是几缕淡淡的白云,和蓝得晶透的天空──

「你看天好蓝……」

「是啊,好蓝……」纯净无瑕,就像她的眼睛……

「滢滢,妳看这蓝蓝的天,无论经过多少风雨变幻,最终总会是蔚蓝一片,出现在妳眼前。风也好,雨也好,都会过去,乌云也会散去,它永远会回归纯真一片,就像妳一样。」

蓝晰滢被深深震撼了,呆呆地凝视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精明霸气的富家子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感人的话。

「所以,滢滢,过去的都让它过去,从现在起,妳的天空只会是晴朗蔚蓝,也许会有一片云,会有一点小雨,但更多的时候是阳光灿烂,和风徐徐,滢滢,让我做妳的天空!」

「你……什么……意思……」他不会是说……是说……

不会的,不会的,世上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喜欢她,甚至爱上她!她不相信,一定是她胡思乱想,他没有那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看到一脸呆愣的模样,他有点好笑、有点坏心地俯下身,在她微张的小嘴上烙下一吻。

「轰──」这下蓝晰滢真的像被雷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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