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修罗之刃（上）37（2 / 2）

“老师，他们为什么要做坏人？”安琪忐忑地问。

他们为什么要做坏人？顾之风开着车想，为了钱、为了生计、为了不劳而获……铤而走险是需要勇气的，尤其在一个法治社会。也许坏人是相对的称谓，对于受害者而言他们是坏人，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可能是好人……或许他们家里有需要养活的妻儿。

他不由想到打家劫舍的梁山好汉。隐约记得林冲上梁山要纳投名状。那么，林冲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替天行道，还是自以为是的标榜。在法治不健全的古代社会，暴力是否在某些时候代表正义……为什么我们不恨梁山上的那帮“坏人”？

按照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说法，“优胜劣汰、适者生存”，那么力量代表绝对的权威。狮子成为百兽之王，只因它具有强大的力量。没有人会责怪它杀戮，反而很多人崇拜这种力量。很多时候，人类社会是用力量来代表正义的，哪怕这种正义有时是“霸权”或“独裁”……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好与坏的天平，总会人为地倾斜。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的问题，轻轻叹口气说：“安琪，老师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做坏人，但老师希望你长大后，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正直的理想主义者。”

“老师，什么是理想主义者？”安琪好奇地问。

“对未来满怀希望和梦想的人……”他谨慎地回答。他从未发现自己的言行，可能会影响到这个纯真的孩子。他犹记得给安琪讲世界尽头，而安琪有段时间总说要去“世界远头”探险；他在幼儿园第一学期末接安琪，问她放寒假高兴不，孩子说“不高兴，我不想放‘寒假’，我想放‘热假’”……他觉得孩子像座宝藏，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老师，为什么要怀有希望和梦想？”安琪继续问。

“因为，有希望和梦想才能活得更幸福。”他再次感到自己的匮乏。不免想起参与两小儿辩日的孔子的尴尬。比起自认为广博的成年人，孩子更容易触及事物的本质。

他想到木心对孔子的评价——孔子，既不足以称哲学家，又不足以称圣人。他是一个庸俗的高级知识分子，奇在内心复杂固执，智商很高，精通文学、音乐，讲究吃穿。他欲望强盛，种种苛求，世界满足不了他，他一定要把不可告人的东西统统告人。

顾之风觉得，孔子讲得是周礼。他在春秋乱世讲“仁”，使人心没有彻底堕落。

视野变得开阔，可以看到路边的村庄。他以前听牧区的朋友说过火山草原，驱车驶向乌兰哈达火山群。在火山脚下停车，看到最大的火山被开采，有卡车在装浮岩和火山渣。

司机是个穿磨损灰色夹克的黑色胖子，他戴墨镜从驾驶室出来，用蓝色塑料水杯喝泡得酽酽的浓茶。他脸上有道伤疤，面目略显狰狞，操浓重方言问：“从外地来旅游吗？”

“嗯，过来看看火山草原。这里不是景区吗？”顾之风递支烟给他，用打火机点燃。

“没有开发成景区，免费的，随便看。”他叼着烟，指向前面的火山说：“我们管这些火山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那座是南炼丹炉、那座是中炼丹炉、那座是北炼丹炉。”

顾之风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感觉这些火山荒凉而壮美。

他曾去过夏威夷奇劳威亚火山及马克•吐温火山屋，也曾去过阿拉斯加的克里夫兰火山和墨西哥的科里马火山。比起那些著名的火山，这里的十多座火山不过是低矮的山包。然而它们出现在草原上就给人别样的感觉，像茅盾在高原上看到的白杨树般令人赞叹。

孩子兴奋地喊：“老师，快看远处有羊群、还有牛群，在草地上吃草！”

“城市里的孩子，没见过牛羊。”司机笑着回到驾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