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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得近,抬腿就到了,姑妈您留步,不用送。”

秦夏客客气气地出了院子,丁鹏已经执着灯笼,在门边候着。

郑杏花跟在后面跨出门槛,上前唤了声“小掌柜”。

她今天也带着小姑子玉姐儿来柳家吃喜酒,虽早就认出了虞九阙,坐得却远,全程都没机会搭话。

“郑嫂子,好久不见。”

虞九阙同她打招呼,郑杏花高兴道:“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食肆里的大家伙时常念叨您呢。”

“明日我就去食肆。”虞九阙和颜悦色,看向一旁的姐儿夸道:“玉姐儿又长高了,出落得愈发标致。”

还从怀里掏出一个花朵式样的银锞子送她。

说罢又聊了几句,这才分别。

不多时,回到家中。

秦夏估摸着虞九阙应当有事交代丁鹏,遂托辞要去喂大福和狸奴,先行出了门,举着灯去了灶房。

屋内,丁鹏屈膝便跪。

“给督公请安。”

虞九阙虽尚未正式走马上任,现下司礼监的掌印明面上还是佘公公,但家伙都心知肚明。

一朝天子一朝臣,佘公公离让位不远了。

“皇上有旨,不日将裁撤西厂,与东厂合一,归司礼监统辖。现下我已将你调去西厂,自百户干起。这不是个容易差事,你上头还有东厂老人,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好好干,莫要让咱家失望。”

丁鹏能够明显感觉到,秦掌柜一离开,面前人的气势便回来了。

说实话,这才是他熟悉的虞九阙,不假辞色,说一不二。

他规规矩矩地谢了恩,刚被叫了免礼,又听虞九阙道:“升官是好事儿,你这些日子在秦掌柜跟前办事也尽心,我在盛京给你寻了个宅子,就在南城的下马胡同,这是钥匙,等回去时自个儿去拾掇吧。”

一样东西抛来,丁鹏一把接过,喜形于色。

南城是盛京内城,宅子可不便宜,他虽是虞九阙的人不假,但先前就是个西厂的普通番役,偶然间得了虞九阙赏识,才往上升成档头。

然而就算是“档头”,手下能管一队小兵了,一个月的俸禄也少得可怜,出京前他一向是住在西厂值房里。

而今于他而言,已称得上“一步登天”。

往后他要做的,就是好生在东厂经营,给督公办事。

督公吃肉,他哪怕仅仅跟着喝口汤,前途也会足够亮堂。

丁鹏是有眼色的,得了好处外,也知道到了自己该麻利滚蛋的时候,万万不能扰了督公与秦掌柜的清净。

说干就干。

他回了趟自己住了些日子的偏房,把被褥等一概收回原样,提了为数不多的一丁点行李,打了个小包袱,当下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丁鹏走了?”

秦夏听着外面没动静了,出来转了一圈,察觉到小屋里已经空了。

“走了,不过仍旧在齐南,过一阵和你我一道回京。”

虞九阙回来了,便不喜家中院子里有旁人。

丁鹏不愧是他选中的人,眼力见儿足够,是个有脑子的。

这时大福从秦夏的腿边挤过来,一双黑豆眼盯着虞九阙,左看右看。

虞九阙摸它脑瓜,“怎么,不认识了?”

说罢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把蚯蚓干,分它一个道:“不认识我,但八成认识这个。”

“嘎嘎!”

大福果然一下子叼走了蚯蚓干,三下两下地吞了。

但这次它学聪明了,吃完就贴着虞九阙不走,还往他怀里拱。

一个劲地叫,吵得虞九阙都要耳鸣。

“大半夜的,你再叫邻居就要来砸门了。”

虞九阙赶紧用蚯蚓干堵它嘴,大福因此吃了个痛快。

秦夏在一旁噙笑看了一会儿,等灶房大锅里的水差不多烧开了,他过去提了水进来,和虞九阙一起你一桶我一桶地兑入浴桶。

红烛摇动,水汽袅袅。

“天色不早了,要么一起洗?”

秦夏试了试水温,看向虞九阙,轻轻挑眉。

久别重逢,小哥儿也急得很,并不端着。

因而秦夏话音初落,两根手指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腰带上。

大福被关在外面,把门框子啄得咚咚响,两人只当听不见。

屋里仿佛热得人冒汗,发烫的水漾了一地。

秦夏的手在水中箍着夫郎的腰,比起原来能摸到骨头的瘦,现在上面隐隐有肌肉的线条。

他手指多在上面转了几个来回,小哥儿就受不住了,扒着桶边求饶起来。

箭在弦上时,秦夏习惯性地忍着要撤,虞九阙却倾身迎合,肤白如玉,勾人夺魄。

“我现下身子养好了。”

意味不言自明。

过了好一阵。

水面终于不再大力摇晃,渐归平静。

秦夏束起的头发微湿,率先披衣出来,顺手捞出了浑身发软的虞九阙。

他替人包好头发,深觉闹得有点过了,只担心会着凉。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盏姜茶。

“加了红糖的,不难喝。”

他哄着虞九阙喝了半碗,剩下的自己咽了。

姜茶下肚,确实手足回暖。

头发擦干后,虞九阙满足地窝进秦夏的怀里,裹着棉被,倚在床头说话。

秦夏给他看一千两的银票。

虞九阙则悄悄告诉他,“皇上赏了宅子,我离京前去看了,很大。”

秦夏眨眨眼,“有多大?”

虞九阙勾唇,像只猫儿。

“朝臣的宅子按照品阶而分,都有规制,不可僭越,我现下算是三品,在内侍里是到头了。皇上为显殊荣,赐下的却是从前二品大员空出的宅院,足足四进。”

至于宅子为何空出来,八成是那二品官获了罪,家都被抄没了。

这种差事一般都是东厂的厂卫去做,秦夏怀疑,上面赐下来的这个宅子,指不定是虞九阙自己挑的。

一问,还真是。

至于为什么选这处,虞九阙的理由却是:“我看好后花园有个很大的池塘,引的是京中的活水,以后大福去了,可以随便游。”

秦夏感慨,自己当初给大福画的“饼”,转过几月还真的实现了。

这般聊到睡前,进京的日子也敲定了。

雀林街的铺子,当初一下子交了一年的租子。

现在即将提前快两个月空出来,秦夏也未让宋家退银钱。

“本就是我们违契在先。”

宋冬灵见秦夏着实不想收这几两银子,只得让管事收了回去,同时有些遗憾道:“二位此番去了盛京,以后怕是就难见到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秦夏朝宋冬灵拱了拱手,“我们夫夫二人虽要远行,秦记的生意却仍在此地,日后少不得还要三小姐多多照拂。”

宋冬灵浅笑颔首。

“这是自然的。”

她看得出秦家夫郎恐不是一般人,秦夏虽只是个庖厨,可是能将食肆、糖果子、私酿果酒三样生意,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经营地风生水起,也非池中物。

盛京是何等地界,哪里是说去就能去的?

但凡说出想去的人,必定有所倚仗。

和他们交好,断然不会有错。

了结了铺面的事宜,两家店外也都正式贴上了告示。

秦记食肆写明半月后将关张停业,秦记食堂则是迁回旧址。

离别在即,虽只是一间食肆,可淡淡的愁绪却也在鹤林街周遭蔓延开来。

丰弘阳叫上几个县学夫子,选了个晚上的时辰,进门点了一大桌的菜。

要说近来最失意的人,非这群读书人莫属。

去年年尾的国丧,对于普通庶民而言,最多是像柳豆子这般,纵然比较倒霉,婚事正好赶在那三月之内,最坏的结果也只是等一等而已。

但对于读书人而言,一概科举考试却都会因此延后。

像是乡试,本就是三年一回,遇上国丧,时间更长,不知多少人的前程,要因此被耽搁了。

他们这些夫子,虽说都绝了科举谋官的心思,一心向学,却也难免共情手下苦读多年的学生们。

这样的愁绪,叠加上秦记食肆将要关张的“噩耗”,各个都抱着酒壶,喝起来不愿撒手。

秦夏也跟着摇头,去后厨嘱咐庄星做了一大锅酸辣汤,让邱川送去给他们解解酒。

余下的时日里,秦夏和虞九阙一点点安排着离开前的琐事。

郑杏花已经答应了之前秦夏的提议,打算接手食堂,担起掌柜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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