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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猎狗在草地上狂奔,惊起几只鸟雀飞去枝头。
秦夏呼吸一口清冽的山间气息。
美景当前,他却心中骤然一空。
可惜阿九不在。
这是他直到下山时,盘桓在脑海中的唯一念头。
“这菌子切开黄澄澄的, 一下子就变青了,看着怪渗人的,真的能吃?”
“不然怎么叫见手青?大掌柜说能吃。”
“老婆子我可不敢吃, 放着那么多好吃没毒的不吃, 偏偏吃这个做什么?”
项婆子小心翼翼地切菌子, 恨不得离案板八丈远。
秦夏正在雅间里, 给兴奕铭带来吃菌子宴的几人看篮子里的菌。
一桌六个, 都是老面孔。
“这个就是毒菌子?”
一个掌柜指了指见手青,不敢碰。
“没错,只有这一种有毒, 大火爆炒一盏茶的时间, 或者煮一刻钟多一点, 就可以吃了。”
有人在桌子底下搓手。
“如果中毒会怎样?”
秦夏坦诚道:“轻微中毒会有幻觉, 严重的就不好说了。”
他想起上辈子看的新闻里,那些看见小人蹦的描述,其实都算是运气好的。
真要是没做熟就吃了,哪里是只见到小人那么简单。
一句话出口,吓得六个人里有两个直摇头。
“那我们不吃了, 吃点别的就罢。”
兴奕铭“切”了一声。
“秦掌柜既然敢做就是有把握,是吧秦掌柜?”
秦夏当着众人的面,客气地笑笑。
“真要论起来, 肯定还是有风险的。”
纵然这个局是兴奕铭攒的, 他也得把话说清楚。
兴奕铭果断道:“你尽管做, 吃出事算我的。”
他是打定主意要尝一次。
最后决定,见手青单独炒一盘, 菌子锅上两锅,其中一锅不放见手青, 这样不敢吃的也能避开。
这一桌掌柜出手大方,秦夏不介意多做几样。
“大掌柜,菌子都洗干净切好了。”
庄星见秦夏进灶房,同他说道。
秦夏扫过一眼,见没什么问题,便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今天食肆也加了菜,松蘑和平菇采得最多,一个炖鸡,一个干煸或者炒肉,看食客想怎么吃。
其余的几种算上从燕家兄妹那里买来的,也不算多,秦夏自留了一些好的晒干,剩下的都打算优先做给雅间的贵客。
先吃锅子,再吃炒菜,这样不占肚子。
于是他走到一口灶前,掀开锅盖看里面的菌锅汤底。
汤底是用鸡块和火腿吊的,还放了虫草花和枸杞,撇去浮沫,金黄澄澈。
一篮子山上的野蘑,倒要好几只鸡来配。
可见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
用于计时的线香已经燃尽了,秦夏拿干净勺子舀一点出来尝味儿。
“可以起锅了。”
“菌子和素菜都备好了。”
庄星翻出上菜的大托盘,挨个往上摆。
只见几样菌子都切开放在小竹笸箩里,一片摞着一片,像一朵花。
下面点着洗干净的青菜叶子,煞是好看。
“上菜嘞!”
东西太多,人手都用上了,秦夏和庄星端锅,后面的邱川一手一个大托盘。
一盘子菌子,一盘子素菜,都可以下锅涮。
锅子下面连着小炉子,烧着炭火,汩汩冒泡。
雅间里的一圈人甭管大眼睛小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这就好了?”
兴奕铭等得椅子冒火,茶水都不多喝,留着肚子吃菌子宴。
在场的人都是好吃的,没人笑话他。
“菌子锅好了,热炒的一会儿再上。”
秦夏掀开锅盖,汤底的热气上涌,徐徐往房梁上飘。
“菌子现放?”
祝掌柜是两个之一,不敢吃见手青,但见手青真上来了,他还好奇。
“现放。”
秦夏答了话,举起笸箩挨个往锅里倒。
全倒进去后,他用两个勺子分别搅和了一下,再把勺子收走。
勺子上面做了记号,不能混用。
“秦掌柜,好像还没给我们上餐具?”
肖守今天也跟着来了,他闻了半天味儿,突然反应过来桌子上缺了点什么。
秦夏笑道:“这是吃菌子锅的规矩,菌子能吃之前不上筷子,免得有人忍不住尝。”
邱川去而复返,手里端了个香炉。
“各位客官,此乃计时香,香燃尽了才能吃。”
一群人顿觉涨了见识。
好不容易熬到时间过去,秦夏亲自来看了一眼,才发了筷子勺子,邱川负责分汤,一人一碗,里面几种菌子都有。
菌子入口,雅间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鲜啊,真鲜,我感觉脑袋都犯晕乎。”
“你可别乱说,吃菌子脑袋晕乎可不是好事。”
“那么紧张做什么,那我换个说法,飘飘然,总行了吧?”
“听起来也像是中毒了……”
紧张兮兮的祝掌柜很快遭到“群起攻之”,他闭嘴不言语了,专心吃自己的那份菌子汤。
“好吃,这趟来得不亏。”
他美滋滋地咂咂嘴,又给自己盛一碗。
后厨内,秦夏已经热起了油。
除了菌子锅,他还要做几道菜。
青头菇烩火腿、牛腿菇炒牛肉丁、见手青素炒、鸡油菌香煎。
松蘑炖鸡也少不了,额外再炸一盘平菇蘸椒盐。
炒菌子的方法都差不多,要紧是多放油,菌子吸油,油水可以把鲜味炼盛出来,如此味道才香。
中间加水焖上一小会儿,汤汁拌饭是一绝。
“好香。”
邱川把一摞空盘子送到后院给项婆子刷,路过灶房时仰头吸吸鼻子,念叨了一句。
秦夏听见了,高声道:“咱们自己人今晚吃菌菇米线。”
几人都叫一声好。
炒菜差不多了,挨个送去上桌。
松蘑炖鸡晚了会儿,里面放了粉皮,做熟要花点时间。
“老祝,你看连掌柜都尝了,你真不来一口?”
炒见手青里只放了小米辣和葱蒜,油汪汪的,姓连的掌柜最初怕有毒,爆炒的上来后他又觉得没事,大着胆子夹了一筷子,现在已经在埋头扒米饭了。
让他形容味道,他就一句话,“像在吃肉,喷香。”
祝掌柜护好自己的碟子。
“不吃,你们吃。”
态度可谓十分坚决。
其他人见状也就不劝了,继续乐呵呵地聊起来。
最后连锅底的汤都分着喝干净了,一个个撑得打嗝。
秦夏原本还准备了鲜花饼和云腿酥,供他们吃完饭喝茶说话的时候品尝,眼看没有一个吃得下,就拿了油纸包挨个裹好,让他们带着走,顺手送上清口的薄荷糖。
把人送走,回到柜台后,秦夏打开钱箱把银子放进去。
这道菌子宴是按照人数收的钱,一个人五两银子,一顿饭到手三十两。
他打算趁着菌子季再接几桌,见手青就不再上了,除了老饕,换了别人容易解释不清,徒惹麻烦。
“小瑶,给我看看账本。”
邱瑶闻言,把手里的账册递上去。
账本换了一册新的,记账的人换了,看起来不再那么工整。
邱瑶的字稚嫩,秦夏的字肆意,反正各有各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