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阳关故人(1 / 2)

笼罩在塞外夜空的薄雾渐渐淡去,已三更了。

漆黑的龙门客栈大堂门口,一个身影背向而立,模模糊糊,隐约融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他好像已在那里站了很久,又好像刚刚从雾气凝成的露水中幻化而出,如鬼似魅,如真似梦。

时间悄悄流逝,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不说、不动,仿佛要站到被岁月长河无声卷走。

他身后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踩在木制楼梯板上,像一只趁夜外出觅食的豹子般轻盈。

脚步声来到距他十步之处,戛然而止。

“二师兄。”

是贾廷。

此刻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傲慢,短短三个字充斥着激动、喜悦、矛盾和挣扎。

周淮安回身沉静的看着贾廷,眼中流出暖意,微笑颌首。

“功夫又精进了,如今只怕为兄我也不一定能胜你了。”

贾廷正色道:“即使小弟有所寸进,也不可能胜得过师兄,本门中除了大师兄,还有何人武功能在你之上?”

周淮安怅然一笑,眼望将将露出一角的残月,低声道:“不行了,这些年除了厮杀就是奔命,居无定所,哪里顾得上练功?说起来,我这个不孝弟子竟有八年没去看望师父了。三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周淮安好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愕然回头发现贾廷呆立原地眼眶泛红,猛地想起了什么。

“师父他…还是不肯见你?”

贾廷声音有些酸楚:“去年冬天我回去为师父祝寿,在大雪中站了整整三个时辰,他老人家也…也不曾开门。”

周淮安叹息摇头:“三师弟,你须怪不得师父,他一生最恨厂卫走狗,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偏偏、你偏偏…把师父的教诲全忘了!”

贾廷猛抬头,憋回了盈眶的泪水:“我没有忘!不准入厂卫确是师命,可做人要知恩图报同样是师父一再教导过的;义父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粉身以报,难道就…”

“可你那义父是刘瑾!”

周淮安的低吼打断了贾廷的辩解,他怔怔望着周淮安,眼圈又红了。

两人默然对望,眼神相接有万语千言,却谁都无法吐出一字。

过了很久,贾廷哽咽道:“二师兄,事到如今,师门之情不能不顾,义父恩德也不能不报,你叫小弟如何是好?”

周淮安昂然道:“三师弟,你怎的连行事需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下大义都不懂了?听我好言相劝,尽早弃暗投明,助为兄办完这桩大事,那时我可在杨阁老面前为你求情,别的不敢说,总能保你性命无虞。”

贾廷沉重的摇摇头:“来不及了,据我所知,在杨廷和的必杀名单上,小弟忝列第四位,他是绝不会放过我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临了后悔难,二师兄,我、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周淮安气得跺脚:“糊涂、糊涂!你在刘瑾老贼身边多年,知道许多他的不法之事,只要站出来揭发检举,何愁不能戴罪立功!”

贾廷悚然动容:“背信弃义恩将仇报,还算是个人吗?”

“助纣为虐死不悔改,难道就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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