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点也少不得28(2 / 2)

见又是她,坊主很不耐烦:“这位官人,小人已说过多次了。鹤郎是罚入乐籍的罪臣家眷,除非圣人额外开恩,否则谁都不能赎他出来。”

“我知道。我来只是想见他一面,说几句话。还请行个方便。”晓佩递上一锭银子。

坊主听她不是来赎人的,看了看银锭,态度也软和了下来:“小人虽不知官人与鹤郎有何渊源,但小人还是斗胆劝官人一句。如今你二人身份已如云泥,不如彼此放手,两下各安不好吗?”说罢便转身关门欲走。

情急之下,晓佩一手挡住门,一手紧紧拽住坊主的领口厉声道:“我不要听这些!今日见不到他便罢了,你且给我指条路,到底要如何才能赎他出来!”

坊主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撞在门上,忙扶住门框结结巴巴道:“还···还是刚才那句话···除非圣人开恩···”

“咔嚓”,半边门扇被晓佩生生拉扯开来。

“官人息怒!其实···鹤郎入籍时,籍档上曾注明身价,价值···价值黄金五千两···”

“你说什么?!”

肆主被杀气冲天的晓佩吓得屁滚尿流,双膝一软抱住她的大腿:“官人!官人!这实不是小人定的价啊!官府之所以定这么高的价,就是要让他不得脱籍,在这里当一辈子的乐伎啊!”

晓佩悲愤难当,狠狠一拳击下,那门狠晃了一晃,已是摇摇欲坠。

肆主哭着将门扶正,发誓再也不会给这个黑煞星开门了。

“啪!”一只酒盏重重砸在大红焉支地毯上摔得粉碎。

“欺人太甚!真当我河北狼兵是泥塑土捏的吗?”魏博节度使田弘信怒气冲天。

“谁不知道这么多藩镇里头,河北用的私盐最多!想借榷盐困死我们,那是白日做梦!”

“他娘的,朝廷一年才给了这几斤盐,喂马都不够!沧州盐场又被那老妇把得死紧,指头缝里漏出这么点,还指望我们磕头谢恩吗?!不吃私盐,难道上京吃她娘的肉?!”

“要知道是哪个龟鳖孙出的这主意,看老娘不剁了她的头!”

“还能有谁!不管是户部还是盐铁使司,背后肯定跟朔方脱不了干系!上次唐奉贤的契妹在相州被老田打出屎尿来了,肯定在这憋着坏水寻机报复呢!”

在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只有角落一人冷静地道:“诸位大帅莫急,此事仍有破局之法。”

“你是何人?”成德节度使李朴固轻蔑地瞪她:“几时轮到你说话?”

卢龙留后范太初连忙道:“这是我阿娘麾下掌书记梁执。姨母不妨听听她说的。”

梁执面不改色,缓缓道:“榷盐改革本是朝廷扩充财源的无奈之举,朝廷舆论反将矛头指向藩镇。依下官看,应是有人在其中混淆视听。”

“你不妨说明白些儿。”

“河北赋税尽留本地,诸位大帅对此恐怕感受不深。如今各州府土地兼并严重,逃户流民日众,盗匪山贼肆虐,朝廷所置之官唯知诡谋狡算,恣情剥削,贪腐劫掠,积以为常。冗官、冗费、冗兵,国库财政已到了难以为继的边缘。朝廷想要平乱安民,稳固基层,首先就得有钱。想要有钱,继续靠下面这些贪官污吏乱立名目敲骨吸髓,只怕是火上浇油。因此开辟财源势在必行,榷盐只是其中之一,应该不是针对谁而来。”

李朴固怀疑道:“有消息说朝廷欲提高盐税,并于各产盐地置缉私使专查私盐,买卖同罪。全天下都知道河北依赖私盐,这不是针对我们吗?”

梁执摇头道:“榷盐关系国利,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改革榷盐,牵涉利益和风险可谓巨大。如果仅仅为扼制河北便在榷盐上动手,未免有些过激了。”

“依你之见,朝廷会怎么做呢?”

“这个时候既要捞钱,又要稳住百姓不闹事,确实棘手非常,只能迂回图之。若是下官来操刀此事,定会以御史台为重点。”

田弘信已听得傻了:“这里面又有御史台什么事?”

“大帅且想,为何这么多年私盐屡禁不绝?盐乃食之急也。朝廷榷法专卖,暴利之下自然有人铤而走险。这里面有亭户与刮碱煎贼相勾结,有盐商与盐枭相勾结,难道就没有朝廷官员参与其中吗?”

见几人露出恍然神情,梁执继续道:“私盐已成了朝中各方势力心照不宣的存在,要说起其中没有利益瓜葛,恐怕鬼都不信。御史曹识微纠举平南私盐,刚掀开这个盖子就莫名其妙地死在转任途中。照目前的状况下去,朝廷山穷水尽、无米下锅,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各州府县失控。所以···”

她眼中精光一闪:“朝廷最有可能采取的办法,除提高盐税外,就是借御史台的刀处置一批地方官和盐商,再罚没、收缴一批私盐至常平盐仓,平抑官盐价格。如此,既让百姓出了气,又有了便宜的官盐,也就有了维持稳定的底气。至于设置缉私使、增收榷盐钱之类,不过是促成此事的补充手段而已。”

“这不就是···养肥了再杀···”范太初惊愕道。

“可以这么说。”

“那确实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梁执胸有成竹地笑:“朝廷党争日渐激烈,各方都需要河北在其间做幌子、缓冲。在未分胜负前,这个平衡轻易打破不得。各位大帅不妨静待消息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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