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州梁执21(2 / 2)

这次朝廷加开恩科,方承吉听说梁执准备入京赴试,专门跑来成安县为她饯行。

“此科圣人亲点了吏部侍郎关之焕为主考。关侍郎既是我的房师,又有同乡之谊。我特地写了一封荐信给她,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梁执感激不已,起身欲拜。方承吉忙拦住她:“我既主政一方,为朝廷举荐贤才本是职责所在。更何况你我是因诗结缘的知己,何必言谢!”又亲手捧了几个沉甸甸的银锭和几贯钱:“一份心意,留做赴考的盘缠吧。”

梁执一力推辞,拒不肯收。方承吉见她如此,便不再勉强。二人相携出门在江边找了个迎风照月的所在,大醉而归。

等梁执从宿醉中醒来,见丈夫面带愠色坐在一边替她收拾行李。待问缘故,丈夫冷笑一声:“梁大才女好生大方,连使君送上门的钱都不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才女手中现攥着千顷良田、万贯家财,底气才这样足呢!”

“你知道什么!”梁执受不了见钱眼开的庸俗之气:“使君是礼部何相公的门生,诗名满长宁,连今科主考都与她交情颇深。她看得起我才专门写了荐信,我还得寸进尺接受赠金,岂不令人耻笑!”

“你不说,她不说,谁知道你收了她的钱?!”丈夫气不打一处来:“家中什么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江南丰产,桑蚕丝尚且价贱,何况是次一等的柞蚕丝!我养这批春蚕不仅没有赚头,还要亏税钱。父亲病势日渐沉重,看病抓药还要不少钱。你倒好···不管家中艰难,连到手的钱都要扔出去···”

“好了好了,莫生气了。”梁执见丈夫烦恼,也有些过意不去,起身替他收拾墙角堆积的生丝:“有使君的荐信,今科必是稳了的。你且再忍耐一阵子,待我与你挣个诰身回来。”

丈夫见她信心满满,委屈稍解了些:“使君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不然我们这样的贫寒出身哪里能入大官的眼。”

此时窗外已大亮,一束阳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丈夫的头发上。梁执见丈夫已生出零星白发,明明与自己同岁,却因过度操劳显得衰老,像是大了十来岁一般。

她在丈夫身边坐下,握了他满是粗茧的手道:“你放心,今后会有好日子的。”

丈夫心头的忧愁却丝毫未减:“那钱你不要就不要罢,可家中实在没有余钱供你路上花销了。原凭你的一点名气,这些年生丝价都给得比别家高,遇上不好的年节田租也是时时免征。别人看着你与使君时时往来,都以为你靠着她发了大财。要说无钱赴考,只怕张嘴借钱都是···”

“都是我拖累了儿啊···”梁执老父拄着竹杖走到门前,老泪纵横:“我这病横竖好不了,再请医问药也是无用。家中这些年花费的银钱也不少了,说什么都不能再浪费在我身上。”

他蹒跚地走到梁夫面前:“好孩子,我知道你为难。今年生丝价贱,我那药便停了吧,把钱全都拿给阿瑗赴考路上花费。”

“可是···阿爷···”

老父摸了摸榻上已收拾好的包袱:“不够,就把家里的田卖出去。”

梁执大惊:“不行!这可是曾祖留下的祖产,怎么能···”

“梁氏虽是士人门庭,你曾祖之后族中便再没有出过读书人。你自三岁启蒙,二十余年不敢有一日懈怠。今科得使君相助,已是最好的机会。你是有大前程的人,莫要为家事琐碎烦忧,尽管去吧。”

梁执泪如泉涌,扶着老父的双膝慢慢跪下:“女儿此去,定要为阿爷,为梁氏争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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