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千43(1 / 1)

每逢刘庙村的人过节时,一般都会炸一些好吃的,老一辈人称作“糖糕”,现在的人多叫做“油饼子”。可油饼子太油腻了,吃不下,有时候便会杀一只家禽。娟子最害怕但又喜欢看家里杀鸡鸭鹅。杀鸭子和鹅就麻烦一些,放血之后,要先把他们洁白的羽毛全部拔光。

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不能有风,否则那些绒毛都被吹散了。手上最好也不要有水或者汗,不然都粘住了。当一只鸭子,被拔得只剩下翅膀和尾巴的长毛时,就差不多了,妈妈拿出戥子来称一称重量。等到“卖鸭毛鹅毛——”的吆喝声回荡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拿出来卖给他们。

羽毛拔光之后,一只光秃秃的鸭子,就透出略带橘色的皮肤,妈妈拿到压水井旁边开膛剖肚。娟子曾经听父亲说过省城有一家“素食荤餐厅”,那鸭子、那肉,全部都是素菜做的,看上去却是荤菜的模样,甚至还有荤菜的味道。娟子想,那一定是艺术品了,如何做到栩栩如生呢?

那鸭子的肚子被一分为二的时候,娟子看到了它对称的胸膛里一团整齐排列的内脏,妈妈把它们一股脑儿薅出来,那细长的鸭脖子里有一根食管还连着,割去食管,连着鸭嗉子一起拿下来了。那嗉子里面还有刚吃下不久的很多麦粒。

这是一只母鸭,肚子里面还有一些未成形的蛋,大大小小的圆,在肝的旁边有一颗绿色的小小的胆,这个胆连着肝脏的一部分,妈妈小心翼翼地割去了所有绿色的部分。又挖去了它的双肺,接着就是处理鸭胗了,那是鸭的“胃”,从中间剖开,不要割断里面的一层薄膜,小心撕开,可以揭下一整个薄膜内壁,那里面包裹着的是已经消化了差不多的食物。这个胃下面连接着肠子的一段也要剖开洗干净。至于鸭肠子,先挤出里面的脏东西,然后用筷子戳进去,把内壁全部反过来,摘除油脂。把鸭肠剖开,加上盐或者碱反复搓洗,就好了。

在肠子末端的屁股,还有那个尖尖的尾巴,据说是细菌的聚集地,都要割去,一只鸭子就清理干净了。每当看到那尖尖的鸭屁股,娟子总会想起不知道在哪听来的一个故事:

有一对朋友都喜欢吃鸡屁股。有一天去饭店炒了只鸡,其中一个人眼疾手快抢到了,赶紧塞到了嘴里,另外这个人,还在努力寻找着,一边找一边说:“奇怪,今天的鸡屁股去哪了?”另一个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边吃边说:“鸡屁股在这!”旁边的人看到了,都哈哈大笑。

大爷家的外甥们来了,娟子姐弟去找他们玩。

哥哥姐姐们要在他家大门口的梧桐树间荡秋千,他们正拿出尼龙绳和化肥袋子,在袋子底抠两个洞,穿过绳子,分别系在两棵梧桐树上。娟子和小伙伴在旁边闲玩。

“姐姐,你快来看,这里有几行字!”弟弟突然叫出来。娟子走过去,看到大爷家大门的泥巴墙上面用黑色的墨迹工整地写着:

岁月匆匆又一年,平安喜乐挂心间。家和业兴人康健,笑口常开福满园。

娟子喊哥哥姐姐来看,他们说不知道谁写的了,反正是好词。娟子思来想去,总觉得后两句真像过年的对联。

秋千做好了,三个人坐在一起,把小的那个夹在中间,外面留一个人晃着,有时候飞到高处,娟子觉得仿佛要被倾倒出来了,死死地拽着哥哥姐姐的衣服,但他们好像没事人一样。

晚上人少的时候,娟子也独自躺在秋千里面,面前的天空和树都晃晃悠悠地,来来回回地出现。下了秋千,娟子感觉到仿佛还在秋千上面似的,躺在床上,闭上眼,床也变成了秋千,一左一右地摇晃。

晚上躺在床上,娟子脑海里构想出一幅画面:在一个红色砖墙的房子里,爬山虎在外面爬满了墙。玻璃窗的屋内,月光宁静地洒在小女孩的被子上、脸上,她睡着了,睡得那样香甜。她醒了,推开窗就能和月亮说话……

多年以后,即使独在异乡为异客,娟子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个梦。它就像童话一样,美好温馨,成为她的梦。

有很多时候,娟子都和爸爸妈妈去地里干活,村子里面有片地是菜园,虽然比梧桐小学还远,但吃菜却要经常去。

那片菜地就在马路边,排水沟常年是干涸的,旁边长满了那种可以扎成笤帚扫地的草,还有一棵自己长出来的枫香树,民间叫做杵树。娟子看到书上说这种树的皮可以造纸,而它长出来的新叶则缩成一个个椭圆形,刘庙村人把它叫做杵树不鬏子,把它揪下来,择干净,就可以像槐花那样蒸着吃,别有一番滋味。这种树到了夏天还结一种鲜红色的果,很像大家经常玩的那种玩具,外表刺刺剌剌的,吃起来还有一点点甜。

多年以后,在大学的半山腰的操场上,野生的枫香树落下了果子,在雨后雾气弥漫的校园里,显得格外鲜艳。娟子想起了小时候,吃完果子之后,伸出手掌活动无名指,看到自己手背的静脉在左右移位,还以为那是果子有毒导致的,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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