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中师生林一林 第三部分 阴山下30-3121(1 / 2)

30.疙瘩梅林

暑假到了。因为假期比较长,林一林决定回家看看,他非常想家。

梅红玫建议他去看看张掖和嘉峪关。

“从我们现在的位置过去,并不十分遥远,很省钱的。你看,我都把线路规划好了。这个小刘导游挺靠谱的。”梅老师把自制手绘旅行图拿给林一林看。

“想家了,回去看看,亲情胜过风景。我看看是什么小刘?让我记一下她的联系方式。你那个‘大哥大’,目前也只是个摆设,到处没有信号。”林一林话说得像风零乱。

“你这人真是的,过年不回家。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却非要回家。你不是说路费很贵吗?你这次就等于陪我这个弱女子走一趟,不行吗?我孤身一个女孩子,走那么远,心很虚。”

“你也回家吧,你从来不说你的家庭,但你总是有父母的吧?”

“他们都忙得要命,工作永远比女儿重要。我回去,他们最关心的事,是我有没有男朋友,最好是带个丈夫回去,他们更高兴。如果没有男朋友,他们那么忙,我还是一个人,而且会惹他们生气。”

“我真的实在太想家了,我不怕花路费了。”

“那我们就各奔东西吧,你走你的回乡路,我走我的嘉峪关。开学的时候,我连一个字的见闻都不告诉你,叫你连想象的空间都没有。”

“那开学见,祝你旅行一路愉快。”林一林把导游小刘的联系方式收藏好,高兴地说。林一林虽然被分在阴山教委机关,但他毕竟是支教来的,寒暑假他与教师一样休假。

梅红玫觉得他的高兴有点奇怪:“你不就是回家嘛,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真是没出息。”

梅红玫看着王小红把林一林送走了,她感到孤单。在学校休整十来天,王小红帮她打点好行装,梅老师才无精打采地出发了。

林一林没有手机,他买不起,也没有多少用处,但是现在他特别想有一部。

当梅红玫到达西宁站的时候,她的手机有了信号,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你在西宁等我一天。”是林一林用固定电话打来的。

“福尔摩斯—林,你成了大骗子,本女子从来不会上当受骗。”梅老师说完,拖着行李箱,昂首阔步地走出了车站,样子有点悲壮。

到了青海湖,梅红玫看那湖是立在地面上的。她在黑虎山清晨看日出,因为身边没有林一林,日出湖海皆无颜色,她的内心更无喜悦。

躺在青海湖边名叫共禾的农家宾馆里,阴山县的一切在梅红玫的头脑里放电影。林一林居然敢跟胡海瞎说他们就要结婚了,谎言让有限的无耻无限终止。她知道,那是林一林在变相保护自己。林一林是一个爱家如命的男人,他怎么会再结婚呢?我梅红玫要找的人也决不可能是林一林,又小又黑又瘦又老,还是个二婚—黑不溜秋的小老头。

但在茶卡盐湖,梅红玫看到了那个她曾经暂时憎恨的小老头。她尽了一百分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拥抱小老头的冲动。梅红玫的眼泪无声地滴在亿万年前的盐粒结晶上。

“我以为你就是个骗子,哪晓得,你真的追过来了。你为什么不明说,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回家后就立即过来?”

林一林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妻儿也要关照。他不回去一趟,怎么能放下心来呢?与其心不在焉地陪着梅红玫,不如先回家把一切安顿好,再全心全意地去西北大漠看看走走。林一林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如果不是经济所困,他很想走遍全中国甚至走遍全世界。他所在的那个小县城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他和朋友们的足迹。

此刻,梅红玫在心里高喊:莫高窟、月牙泉、夫妻柳、嘉峪关、彩色丘陵,我们来了。

林一林仿佛是一位考古学者,一路陪同梅红玫,一路研究他自己心目中的茫茫大漠。

“我要去乘直升机看张掖的血色丘陵,你陪我吗?”梅老师朝他喊。

“太贵了,400元15分钟,划不来。”林一林绝对舍不得。

“那乘热气球呢?”梅红玫降低了要求。

“近距离不看,非要远距离看,舍近求远,我不干。跑远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林一林说的是实话,不光是钱的问题,他是个弱视者。

“你就是舍不得钱,钱我出,总可以了吧?”

“梅小姐,梅老师,梅先生,我恐高,你知道吗?长城我都差点不敢上。我稍一松劲,连那块‘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纪念牌都拿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乘直升机了。你等着我,就15分钟,你千万不要又消失了。”

过嘉峪关,有模拟通关文书,那个装扮的边关幽默小看守,穿着不知什么朝代的长袍短褂,一本正经地问:

“你们两位是什么的关系?出关到哪里去?”

“小两口,西出阳关学故人。”梅红玫笑得特别开心。

边关小看守笑着说:“好一对老夫少妻啊。不过比较符合古代人的特点。”林一林的脸红了,他瞪了梅红玫一眼。

“不是你告诉胡海,我们结婚了吗?我们这是旅行结婚。”梅老师说出她的理由,然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胡海他丢掉了一个最为重要的字,我们‘要’结婚了。你是教语文的,你知道这个字表示什么。‘要’结婚了,是一种可能性,那是为了防‘狼’。”

一路到敦煌,田震的《月牙泉》,陪着梅老师骑着骆驼,长长的倒影,在黄沙上流淌。

“骑骆驼也恐高吗?”梅老师笑着问。林一林装着没听见,他心里想,我五岁就骑着水牛放牧了,骑着骆驼不就是为了照相吗?他很认真地为梅红玫拍了许多照片。

林一林用骑骆驼的钱,在月牙泉书店买了四本书。

当晚,400元门票的《重回敦煌》,林一林倒是陪着梅红玫去看了。因为演员人物、实景光电等切换太多,看得晕头转向,看得荡气回肠,看得心海沧桑。

返回阴山时,他们临时拼凑的7人小旅行团,从近5000米的高山蜿蜒而下,历尽冬秋春夏。山顶在飘雪,山腰在下雨,山脚在起雾,到了小平原,热得要脱下外套了。

梅红玫策马奔弛,林一林连草原自行车都没有碰一下,因为那都是要交

费的。其他人在游玩的时候,林一林居然与一位藏族小姑娘在毡房前朗读老舍的《草原》。他们还彼此交换了通信地址,林一林从此有了一位藏族学生,逢年过节,乐哈哈地给她买书寄文具。

回到恨山,林一林莫名其妙地给梅红玫讲起了嘎达梅林的故事。

嘎达梅林,蒙古族,姓莫勒特图,名那达木德,汉名孟青山,他是蒙古族传奇英雄。

1893年,嘎达梅林出生在内蒙古。16岁到达尔罕旗卫队当兵服役,掌管全旗130名的骑兵卫队,后因反对达尔罕王和军阀开垦草原而被捕入狱,是妻子牡丹帮助他越狱的。嘎达梅林于1929年冬至1931年春率众起义,举行武装反垦暴动,最后战死在黄花敖包脚下,终年38岁。

“林老师,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梅红玫不解地问。

“讲故事不一定非要有原因的,我们就是疙瘩梅林啊。疙疙瘩瘩的梅老师和林老师啊。”林一林笑起来。

“通篇只有一个细节与你相似。终年38岁,我们支教结束时,某某人才38岁吧。那不会是什么人的终年吧?”她看了一眼林一林,幽幽地说,“我们还比较友好吧,没有疙疙瘩瘩。非常感谢你追到天边陪我。”

“我其实特别喜欢旅行,感谢你让我下决心去了敦煌。否则,我可能一生都到不了那里。”

为了省钱,这一年春节,林一林又没有回家。但梅红玫却决定回家过年了,爸爸妈妈几次打电话发电报过来,叫她务必回去。他们为梅老师找到了理想的对象,要她回去见面。老两口很肯定地说,这个人梅老师也会看上的。

就在梅红玫回家相亲的这个春节,阴山县教委出了人命关天的大案。

31.悬案无解

阴山县教委的春节团拜非常有特色,也可以说五花八门,单位家属男女老少都可以参加,真正地胡吃海喝。辛苦一年,热闹一点也是应该的。况且阴山教委名下还有那么多校办企业,大把花钱没有丝毫问题。这次团拜,胡海一家人都没参加,胡海早已病了,躺在医院里。胡主任的妻子女儿接到郎超仁好几个热情邀请的电话,她们越发不敢去了,就借口要陪护胡海,待在医院里。

除夕之夜,郎超仁照例带着四位核心成员,进了教委办公大楼,然后锁紧大铁门,关死防盗门。这是五人小组的小天地,如果不是发生了惊天血案,谁也不知道这里的秘密。

郎主任笑眯眯地从办公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往会客室里宽大的八仙桌上一倒,哗啦啦,一阵脆响。32只牌九晶莹透亮,仿佛是象牙制成的一样。教委主任办公室里居然有这样的物品,这世界真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屋外雪花缤纷,室内钱币飘飞。但是,深夜十二点前,一个身罩白衣白裤、脚蹬白鞋,头脸蒙蔽手持短猎枪的人,走进了教委内部秘密娱乐场。他示意在场的人,全部交出手机BB机,五个人乖乖奉上。那个纯白色人体十二点整,向郎超仁胸部接连开了三枪。然后,白色人拎着缴获的手机BB机,若无其事地消失了,手机BB机被扔在教委大院垃圾桶里。如梦方醒的还活着的那四位核心成员,想打电话报警,但固定电话主线被截断了,防盗门被反扣了,大铁门除了原来那把锁原封不动外,又被另外加了一把锁。四个人如笼中困兽,六神无主。而且,在那个人离开不久,整座楼的电全部停了,漆黑一团。

待教委大楼内的四个人喊破嗓子,门卫才知道出了大事。那时候,牌九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郎超仁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风雪漫天,新年大雪封门,作案者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四位核心成员,都被请到了公安局,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个个抖得像筛糠一样。

林一林得知这惊人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没有去教委大楼,却莫名其妙地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胡海躺在病床上,脸像白纸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说:“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郎超仁死了。”没有丝毫惋惜与悲伤,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林一林当时没有跟梅红玫说这桩离奇的案件。

直到梅红玫回到恨山小学,她才知道,郎主任死于短柄猎枪,已经火化掉了。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猎人与狼。

案件查了半年,没有丝毫线索;查了一年,依然没有半点进展。

又是一个星期天,在恨山小学,见四下无人,林一林忍了又忍,还是按捺不住显摆的心情,还是不想掩饰和浪费自己的破案才能,他极其神秘地对梅红玫说:“那件事,是胡海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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