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迁坟通知34（1 / 2）

高考成绩揭晓，女青年的表妹金榜题名，原本打算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再行庆贺，女青年迫不及待，所以亲亲友友平时走动频繁的，在女青年热情召集之下，于六月三十号晚上八点十八分，在姑孰饭店88楼，先吃个预备餐。

表妹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我一概不知，女青年吩咐我去乡下接客，一再强调我把迈巴赫精洗加打蜡，红梅香烟丢在严桥天鹅酒店708房，口袋里必须九五至尊，小姑父是个瘸子，一辈子受尽屈辱，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长脸的机会。

“这是我侄女婿，在美国华尔街做大生意！”

“这车真气派，长贵啊，你这是双喜临门，女儿考上九八五，侄女婿又是外国佬，荣华富贵都给你粘上了啊，是不是偷偷摸摸去九华山烧香了。”

“蓓蓓，去厨房剥两个红鸡蛋吃，你是文化人，昕昕填什么志愿，报哪个专业，我跟她爸一胡不胡，你跟她说道说道，出出主意。”

“放心吧，小姑。”

我从后备箱里取出五条九五至尊，夹在腋下，逢人就恭敬的递上一包，遇到小孩，就塞个红包，至于红包里装了多少，我并不知情，都是女青年亲力亲为，我只管买单。小姑家的宅基地，遍植蜀葵，五彩缤纷的重瓣艳花，像猴子爬树，有的贴地回望，有的居中摇头摆尾，更有甚者，高处顶端卖弄风情。最为妖娆的当属花瓣各不相让的大如碗口的浅粉重瓣，美的摄人心魄，熟悉我的读者，当我沉醉在极限审美的状态下，口腔会被不断分泌的唾液拉爆，咽喉完全来不及吞咽。

在刘渡这个江滨小镇，做喜事，用凤仙花染红鸡蛋，古已有之，我跟我前妻离婚的当天，我到处寻觅凤仙花而不得，凤仙花期已过，无可奈何，我去南货店买了胭脂红，染了二十个红鸡蛋，就着散发百香果味的一条红梅香烟，度过了漫漫长夜。

表妹并没有如小姑所言，在厨房捣锅洞，我接连吃了三个红鸡蛋，也未见表妹身影，我的味蕾开启了它异于常人的功能，准确辩识卤红鸡蛋的茶叶究竟是毛峰还是黄金芽，毛峰的香，香头短，来去匆匆，黄金芽的香，香头长，深刻而隽永。我准备剥开第四个红鸡蛋，可是我的眼睛无意间观察到我的手指粘上了些许蛋黄，既然小姑父给了我一个华尔街大佬的身份，清清爽爽才能名副其实吧。厨房里有水龙头，可是水龙头下面堆积如山的碗筷，黏黏糊糊，我不自觉心生嫌弃。我回想起，我之前进厨房的时候，瞥见了跟厨房紧临的院墙下面有个大水槽，我主观的认定有水槽的地方一定有水龙头，就像你看见了凤仙花，你站在凤仙花的身边，一直等待，终有一天，你会等到来采摘凤仙花染红鸡蛋的妇女，或者染指甲的少女。

我走到院墙下面的水槽，拧开水龙头，冲洗莫须有的蛋黄，院墙的上端做了镂空的设计，顶部横七竖八插着碎玻璃，用以防贼，透过菱形的墙洞，可以看见被构皮树和枫杨树掩映的吃水塘，从前的人们真是可怜，一边在水塘里涮痰盂，一边在水塘里淘米洗菜挑水饮用，吃水塘的前面一片菜园地，隐约可以看见扁豆架和豇豆架，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只看到几根躲在树影背后的竹竿，可是眼睛接收了扁豆紫和豇豆绿的光照，眼睛便想当然的告诉大脑，前方有扁豆和豇豆。

忽然之间，天崩地裂，我全身上下被五十万伏特高压鬼魂附体，一阵酥麻，战栗不已，我看到了我不该看到的东西，透过菱形的墙洞，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刺痛我圆睁的双眼，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闭紧双眼或者转过身去，可是我沸腾的血液和砰砰悸动的心脏，按着我的头，凝视转瞬即逝的风光。

不幸中的万幸，我不该看到的风光的制造者，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我在制造者推开院门之前，一溜烟回到厨房，如无其事的剥红鸡蛋，脚趾头用力抓地，克制慌乱。

“你就是姐夫吧，姐夫好，我是昕昕。”

“昕昕好，祝贺你啊，考那么老高的分数！”

“我那么棒，姐夫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呢？”

“小小年纪，千万不要跟别人攀比物质，要跟别人比学习，物质随时会失去，知识学到肚子里，就成为你身体里的一部分，永不凋零。”

“真小气，说话跟我爸爸一样一样的，没劲，不理你了，我去给蜀葵浇水。”

“你家的蜀葵开的真漂亮，像你一样漂亮。”

这最后一句话，我是对着昕昕一蹦三跳的背影，说给自己听的，昕昕有别于传统的高中女学霸，呆头呆脑，刘海油腻缠结，昕昕长发飘飘，眉清目秀，大长腿又白又直，如同刚出湖水的白莲藕。说到腿直，我忽然想到矛盾的白杨礼赞，昕昕的腿，直如白杨，可谓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