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抛弃的孩子（1 / 2）

老奶奶从不提及他的身世，连他被捡到的故事都是从邻居的闲话中得知的。

南水市2000年的冬天并不寒冷，他被人抛弃在长椅上。如果老奶奶那天没有路过，他不知道自己是会冻死还是被别的人捡走。

但是那天老奶奶刚好赶集回来，看到了他，像收养其他可怜的小东西一样将他带回了家。

老奶奶姓陈，人称“陈老太”，是远近闻名的心善人。

在收留他之前，老奶奶就捡过其他的东西：狐狸、小狗、小猫，有时是一只刺猬。

那只刺猬很小一团，轻轻一戳就会将自己团成一个球，柔软的腹部全藏在里面。它太小了，比没脱刺壳的板栗大不了多少。

——但这确实是老奶奶第一次捡孩子。

在那个年头，健康的男孩被抛弃实在是太罕见了。老奶奶见过很多弃婴，无一例外是女孩。她们被看不清面容的人匆匆抛下，或被收养或冻死街头。

她抱着襁褓等在雪地里，乐观地想，他不是被抛弃的。

家长太粗心？还是被拐卖了？

可一直到黑烟滚起熏黑了天空，星星都挂上了都没人找来。派出所的小同志答应有人找来就联系她，老奶奶连连感谢，心里却明白不会有人找来了。

这个安静的孩子刚才睡醒了，仰头看她。派出所的灯光很暗，可足够去分辨色彩——

这个孩子，有一双青绿色的眼睛。

这当然是美丽的，甚至足够动人。但在那个年代的南水市只会让他被当做怪物丢掉。

冬天、雪地、寒冷的风。

司和对这些毫无印象，有记忆起他就已经在老奶奶身边了。

但也许是出生的季节不太对，他天生就比其他孩子安静。冰雪并没有让他冷漠，反而赐予他敏感柔软的心脏。

家里人并不赞成老奶奶收养他，但也并不反对。只是默许他像其他被捡到的动物一样和老奶奶一起生活，等着未来某一天将他赶走。

他没有过去，没有父母，没有户口——老奶奶太老了，总是忘记这些。光是养他老奶奶就已经足够费劲了。

对了，他甚至没有名字。

没有人想到给他一个名字，只是“陈小孩”、“陈小孩”这样叫他。

村里的孩子不和他玩，那个领头的大孩子和司和一样管老奶奶叫老奶奶，他是真正的、和老奶奶有血缘的、她的曾孙子。

那个孩子不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假”曾孙子。

司和什么都没有，他只有老奶奶。

当她有些干枯的手一点点理顺他毛燥的头发、当她站在堤上微笑注视着他、每天傍晚和他一起站在被熏黑的灶台前从小锅中盛出一碗小米粥时，司和确信自己是幸福的。

他在升起的白气中仔细品味这种感觉，恍惚间几乎落泪。

——但他依旧没有名字。

四月初，他一进门就察觉到多了什么。老奶奶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神神秘秘的动作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于是他屏住呼吸，轻轻绕过榻探头去看。

这次老奶奶又捡了什么回来？